第004章 来的不是时候(1 / 2)
此时,玉秀正在周妈妈家中,是张长芳用独轮车把她推来的。
下午五点左右,周妈妈对张长芳道,她想见见孙女,也就是说想见郑建国。
于是,张长芳就推着独轮车上路,碰巧遇见玉秀,就把婆婆的意思转述了。
自从她结婚后,除了春节时分去给周妈妈拜年,平常也难得见上面。现在周妈妈想见郑建国,玉秀没有理由拒绝。
她坐上独轮车,抱着女儿郑建国来到了周妈妈的住处。
周妈妈大名周兰英,自从丈夫去世后,独自抚养三个儿子。
周兰英除了会接生,是个接生婆,还有一个身份:巫婆,农村里俗称“大仙”。
当时农村的医疗水平低下,关键是没钱治病,头疼咳嗽等小病,就找“大仙”治。
“大仙”为人治病时,嘴里叽哩咕噜的,有时还会手舞足蹈的,就叫“跳大仙”。
跳完大仙后,就会焚烧一个小白条,合着来时点上的香的香尘包好,回去用温水冲服,病状一般三到五天就会消失。
关键一步,临走时要留下香火钱,是为了孝敬菩萨,否则,拿回的药就不起作用。说穿了,这香火钱是孝敬大仙的。
如今共产党领导下的新政府,为了破除封建迷信,加上她二儿子周天奎算是国家干部,她不再“跳大仙”了。
周妈妈见到郑建国很是喜欢,抱过来又亲又啃。
可小小的郑建国不买她的帐,在周奶奶怀中又哭又喊闹个不停。
一旁的张长芳伸出手,“婆婆,你先休息会儿,让儿媳妇抱抱看。”
周兰英一万个舍不得,可又怕哭坏小建国的身体,“好好好,让你先演习演习,免得日后手忙脚乱的。”
真的很奇怪,小建国在张长芳怀里很乖,有时还从她嘴里冒出“二妈二妈”叫声,把张长芳喜得合不扰嘴。
周兰英的三个儿子,大儿子在徐州会战中为国捐躯,三儿子在孟良崮战役中英雄牺性,张长芳是二儿子周天奎的媳妇,所以玉秀教会小建国喊张长芳二妈。
张长芳见婆婆周兰英只顾与玉秀聊天,一声不提过继小建国过来“压子”的事。
她很是着急,几次暗示婆婆主动说出这个事,因为她相信:别人的面子不给,玉秀肯定买婆婆的面子。
天色渐渐暗下来,周兰英站起身来,“玉秀,周妈妈就不留你吃晚饭了,你快点回去吧。”
“好的。”玉秀把手张开,“建国,过来,我们回家。”
“婆婆。”张长芳终于忍不住了,“你跟玉秀说说小建国的事,你看,小建国跟我挺投缘的。”
“长芳。”玉秀从张长芳手中接过小建国,“压子的事,我没有意见,等几天吧,大牛说还想与建国在一起多生活几天。”
她没有说郑大牛不同意此事,只说还想在一起多生活几天。这玉秀说话的艺术顶呱呱的,一流的,既不得罪对方,也让自己有回旋的空间。
她心里已打定主意,回去好好劝劝大牛,让他同意建国过继给张长芳家“压子”。
玉秀又坐上独轮,准备回家。
郑大牛气喘吁吁跑来,“媳妇,终于找到你了,把我吓坏了。刚才有个自称你大哥的找你。他是谁?
玉秀听见郑大牛说大哥来找她,她敢断定是三娃子。
三娃子没有牺牲,她心里很是喜欢。这几年来很怕的事,并没有发生,她悬的心落地了。
她表面很镇定道,“大牛,有话回去再说。”
“不行。”郑大牛犟脾气上来了,“今儿当着周妈妈的面,把话说清楚。”
小建国见父母吵架了,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一边的张长芳忙把小建国抱起,走到旁边。她没有劝架,她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的道理。
周兰英也左右为难,不知帮谁说话为好。
此时,玉秀已从独轮车下来,直往周妈妈家中跑。
现在,她不想回家,想在周妈妈家留一宿。
郑大牛拦住了玉秀,嘴里并说些难听的话。
周兰英实在听不下去,也看不下去,“大牛,不是大妈说你,中国有句俗语,当面教子,背后教妻,一个杨村的农协主任,大庭广众之下吵吵嚷嚷,不怕失了身份。”
“大妈。”郑大牛声音低了八度,“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想弄清楚,这大哥到底是谁?”
“有些事,并不是你想像的那样龌龊。你快回去。”周兰英说话的语气越来越重。
“我们一道回去。”郑大牛不想让玉秀留在这里。
玉秀仍坚持道,“你回去,我不回。”
“你不回,我也不回。”郑大牛现在要看住玉秀。因为那位大哥说过,叫玉秀到前家舍找他的话,不能让他们单独见面。
在他眼里,玉秀是杨村最漂亮的女人。在本村,男人没有人敢打他的主意,这一点他很明白,因为他是杨村的农协主任。
周兰英也显得很无奈,“好好,你们都不回,我来弄点晚饭给你们吃吃。”
她上前挽着玉秀的手道,“大牛,你进屋淘米升火煮饭,我与玉秀到菜园摘些瓜果。”
“我也随你们去摘。”郑大牛想随玉秀去,他要与他寸步不离。
玉秀忍无可忍了,“郑大牛,你想过日子,就安稳些。我与你在一起生活三年了,你难道还不知道我对你的心吗?”
“过不过随你,有什么稀罕的。”郑大牛虽嘴硬,但已有进屋淘米煮饭的打算。
玉秀并没有看透大牛的心思,再说夫妻吵架,很多时候也会误会对方话的意思。
见一向对她百依百顺的郑大牛,竟如此在不乎自己了,她陡感很失落,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她想哭,但她没有哭。“好好,郑大牛,算你狠。”
玉秀刚说完此话,一头栽倒在地。
周兰英吓得惊叫起来。
郑大牛听到声响,转身见玉秀人在地上,奔过来俯身要去抱她,被周妈妈制止了。
周兰英大喊一声,“长芳,张长芳,你快进屋点个灯过来,让我查看一下玉秀的情况。”
此时,天已完全黑下来了。
张长芳一手抱着小建国,一手端着煤油灯过来了。“玉秀怎么了,玉秀怎么了?”
小建国见到妈妈,“妈妈觉觉了。”
郑大牛接过煤油灯,要递给周妈妈。此时,他很害怕,真怕会发生什么意外。
周兰英并没有接,“大牛,你端着。”
她就着灯光,翻开玉秀的眼皮,并没有什么异象。又去搭她的脉,脉象不稳定,有波动。
这时,周兰英从郑大牛手上拿过灯,照着她的裆部,并用手拭了一下,“不好,大牛,玉秀流产了。”
郑大牛一听玉秀流产了,心想不好,我的大儿子没有了,“周妈妈,不会吧?她怀孕已七八个月了。”
“那就是小孩子要早产。”周兰英吩咐道,“快把玉秀放到东厢房。”
郑大牛俯身抱起玉秀。
众人手忙脚乱,但该做的事还是都做了。
还好,周妈妈本身就是接生婆,有足够的经验。家中自备的药,虽足自配的,疗效奇好。
大约一小时后,孩子还是顺利落地。
郑大牛见是女孩,虽没有如愿以偿,但见母女平安也是谢天谢地。
玉秀身体很虚,见到郑大牛,弱弱道,“你叫长芳进来一下,把建国带进来。”
郑大牛退出,把玉秀的原话转述给张长芳。
张长芳放下手中的碗筷,招呼小建国道,“二妈带你去见妈妈。”
此时,周天奎已从村政府回来。
他们夫妻没有周妈妈住一道,是周妈妈不肯离开这三间老屋。
这三间老屋是周妈妈三个儿子成长的地方,老大与老三都不在了,为革命的成功先后离开了她,她怕自己离开此老屋,两个儿子的魂找不到自己家,成了孤魂野鬼。
周天奎对愣立一边的郑大牛道,“这次玉秀有惊无险。你比我幸运多了,已有两个女儿。”
郑大牛以为是小建国过继给他家“压子”的事,忙道,“过继小建国的事,我没有意见,就看玉秀的态度。”
周天奎道,“今天不谈私事,说几句公家的事。”
郑大牛在侧席坐下,周妈妈端来碗筷。
他见到周妈妈,忙离开席位,倒头便拜,“周妈妈,大牛给你磕头了,谢谢您救了玉秀母女俩性命。”
周妈妈没有想到,周天奎也没有想到。
周天奎赶忙招呼道,“大牛,快快请起,我们是兄弟,我妈也是你妈。”
“对对,周妈妈就是我们一家再生父母。”郑大牛又连嗑了几个响头。
“好了好了,大牛。”周兰英放下手中的碗,“你要是真的感谢我,以后就对玉秀好,把心思放在工作中,不要猜疑没影子的事,伤了夫妻之间的和气。”
“大妈教训得对,孩儿大牛铭记于心了。”郑大牛又磕了几响头。
周兰英见大牛还跪在地,“大牛,你快起来吃饭。我进去看看玉秀,你俩好好谈谈公事。”
她掀开门帘,进了东厢房。
张长芳见婆婆进来,“婆婆,玉秀把我叫过来说,让我明天用独轮车把她送回她自己的家,你说怎么办?”
“玉秀要走就走吧。”周妈妈好像生气了,“我对你再好,还是把我周兰英当外人。”
“大妈,玉秀把您当最亲的人。只是怕你再劳累了。”
“也是的。”张长芳接过话茬,“你就把我婆婆当妈看待。再说,我们也不住这儿,空着也是空着。你若住下,肯定很热闹,我婆婆就是忙点也很开心。”
周妈妈说道,“长芳,你不要拦玉秀,她要走就走吧,明天我不留你。”说着准备掀开门帘要走。
“大妈,孩儿错了,不走了。”这是玉秀的声音。
“婆婆,儿媳还有话说。”这是张长芳的声音,“玉秀还说,他们夫妻俩已商量,同意让小建国做我的女儿。”
周妈妈此时一只脚已跨出门槛,听到这儿,来不及收腿,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张长芳看到此,吓得不轻。
玉秀忙问,“妈,怎么了?”
周妈妈怕自己尴尬,忙顺势磕几个响头,“谢谢菩萨,谢谢老天爷,也谢谢玉秀夫妻俩,我周兰英家也后继有人了。”
“这就是周兰英周妈妈家吗?”门外忽然有人问话道。
正在客厅吃饭的郑大牛,听见有人找周妈妈,忙起身去接待。
这时,他才发现周妈妈,“大妈,你怎么了?”忙俯身去拉她。“不要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