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近水楼台欲得月，月光眺远是旧情（三）（1 / 2）
苏倩推开了窗，窗外花香鸟语，已过了辰时。勤快些的师兄们已经在演武场上攥着灵气石盘腿静修。苏倩懒散的打了个呵欠，这些天来好像头一次睡了一个囫囵觉，伸了个懒腰后，有些神清气爽。她把玉箫收进纱囊，依旧下山做早修。
那些个准备应考的挂名弟子也都在此处，可能是昨天阮玉珠出手训诫的缘故，这几个挂名弟子一个比一个谦恭，见了苏倩老老实实的行礼，然后各自修行。少了这些人干扰，苏倩很顺利的完成了早修，更有甚者，那些个挂名弟子接替了阮玉珠的位置跟在她后面帮她使用愈灵术。
练了一个半时辰以后，苏倩感觉有些饿，移步往谪仙居走去。这才走到门口，一群食客没命的往外跑，就好像里面有洪水猛兽一样。这些人在看见苏倩过来后，仿佛苏倩是什么更可怕的生物一样，畏畏缩缩贴在墙角慢慢向外挪去，大气也不敢出。苏倩带着疑惑，走了进去，看到一群挂名弟子坐在里面，为首一人大喝：“掌柜的，要是还有不相干的人打扰了几位爷台的兴致，你这店就别想再开了，快给道爷好吃好喝招待着，帐记在善道会名下。”
“几位爷台赏光是小店的福气，哪用记账啊，小店做东，小店做东……”
老李头点头哈腰陪着笑说道。一名挂名弟子极不耐烦的喝道：“还不快去？”老李头上了年岁，手脚慢了些，那弟子手中风灵诀起，一束疾风像一道鞭子一样结结实实抽在了老李头脸上，只抽的老李头脸上火辣辣的疼。“妈的，老东西，磨磨唧唧的。”那弟子抽了还不过瘾，嘴上骂骂咧咧的喝道。
连一向遇是非就躲的苏倩都看不下去了，她站了出来说道：“你凭什么打人？”不过，刚站出来她就后悔了，但凡是个身体壮硕的普通人她都觉得自己招架不了，何况这几个挂名弟子各个会灵法。
“就凭……”那人话说了一半，眼光落在了苏倩的衣着上，硬生生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如同老鼠见了猫。后面的几个挂名弟子也看到苏倩的衣着了，灰溜溜的沿着墙角溜了出去。那人换了副表情，对着老李头陪笑道：“店家，在下今日心情烦闷，多有得罪，还请您原谅则个。”然后恭恭敬敬的奉上了一小包灵气石，老李头哪里敢收，那人直接强行给他塞下，然后逃也似地紧跟着其他人身后离开了。
苏倩本来胆怯之意升腾，心里还正在想怎么化解这个尴尬局面，没想到那人主动认怂开溜了。她没有阻拦，心里的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苏倩从纱囊里取了些师兄赠的伤药，替老李头涂上，吓得老李头大气都不敢出。看来这些个挂名弟子所作所为，苏倩对城中居民的奇怪态度大致的猜到了几分。
店里其他伙计都拥了过来，扶老李头到内堂休息去了，鲁大师警戒的站在远处试探的说道：“仙子您是来巡视后厨的吧”然后摆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苏倩点了点头，正打算跟进去，突然谪仙居门口灵光一闪，一个长须老者手里拿着一个传送法器出现了，过了一会两名善道会挂名弟子押着刚才那打人的挂名弟子也过来了。那老者须发斑白，装束不像太一门中人，却又明显衣衫鲜丽，通体散发着一股贵气，他上前对着苏倩施了一礼笑道：“善道会灵流城分会副会长萧敏之拜见仙子。仙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苏倩听庄松说过，一会的总会会长约等于真传大弟子，高于干事一级，分会会长相当于太一门干事，分会副会长差不多和记名弟子平级，但一个是执行者一个监管者从而有了上下区别。
“您太客气了！”苏倩不知道这人是干嘛来了，看样子好像是冲着自己来的，应该是刚才那几个人的老大吧。刚才打人的挂名弟子一进店就跪在地上，一言不发，不知道他们两要搞什么鬼。苏倩有些心慌，心知这老头肯定要厉害得多，怕不是摊上麻烦了。
“贵派的各位仙师，老朽都是识得的。想来仙子就是近日的新晋弟子吧？今日一见果然是英才卓绝，敢问仙子上下该如何称呼？”
苏倩有点懵，英才卓绝这四个字哪个都跟自己沾不上边，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这老头应该是再说场面话，既然说场面话那应该不是来找麻烦的了，想通这一节苏倩才答道：“苏倩。”
“恕老朽愚钝，今日并无巡查文书到弊会，不知仙子到此所谓何事？可是奉了恩师之命外出公干？”
苏倩更懵了，公干？那是干啥？阮师姐好像说过，在伤好前自己不用参与门派事务，他们好像误会什么了，苏倩连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只是路过。”
萧敏之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说道：“仙子奉命体恤民情，入世暗访，不便吐露，老朽理会得，是老朽失察了。”
“暗访？什么意思？”苏倩不解，只感觉到他好像误会的更深了。
太一门弟子暗访装傻充愣是常有的事，面子上没事，回头会毛求疵的一纸文书下来，然后连坐处罚的这种情况萧敏之也是见多了。他指着跪在地上的挂名弟子说道：“祁阳啊祁阳，才成为挂名弟子你就敢仗势欺人，欺压良善，即日起，我善道会举荐名录将你革名，你们两带着他去刑狱司领罚，务必要按规矩严惩，张榜公示，以儆效尤。苏仙子，我这么处置你看是否妥当？”
革名应该是取消了他的修行资格了吧？苏倩大概听出了啥意思。苏倩有些可怜他，不过总归来说他打人无缘无故出手打人就是不对，她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来，只好答道：“萧先生您决定就好。”
萧敏之对着押解的两名挂名弟子使了个眼色，那两人会意，押解着祁阳去了。萧敏之这才凑了过来，笑道：“此事已了结，仙子如无他事，可否纾尊降贵至我分会堂口一叙？也叫我等稍表心意？”
苏倩摆摆手道：“萧先生不用这么麻烦的了，我还有些事找鲁大师。”
萧敏之略一思忖，还道是自己在场，这太一门巡查监督的工作也没法施展。他讪讪的笑了一下，悄悄往苏倩束带的玉佩处挂了一个小包，小声说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今日之事还请仙子多多包涵。”他这套动作操作熟练之极，根本看不出来他往苏倩束带下挂东西。在在外人看来还以为他只是扬了一下手。
苏倩猛觉束带下玉佩下坠了一下像是多了什么东西，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萧敏之就已经用传送法器离开了。她取下小包，打开后发现里面放着一盂灵气石，原来那是个存放灵气石的特殊储物袋。
按理说老李头被打要赔也是赔给老李头，苏倩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整个事情的始末让她一头雾水。苏倩没有过多思考，也没兴趣了解那么多，她更在意的是跟着鲁大师继续提升厨艺。鲁大师依次把他所学的全部做了一遍，苏倩看一遍就学会了。不到两个时辰，鲁大师就直呼他已经没东西可以展示了。用他的原话说，苏倩已经把谪仙居能写进菜单里的菜连同酒水的酿造法全都学会了，剩下的也就只是熟能生巧的事。
苏倩翻过一遍谪仙居菜单，知道他所言不虚。回过神来，她这才察觉到，这些个都应该属于商业机密，为什么会怎么轻易的毫无保留的交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外人？
到底这太一门弟子的身份给这些世俗的凡人会带来怎样的压迫感才能做到这种地步？苏倩无法感同身受，可心里好生过意不去，悄无声息的留下了那一盂灵气石，又为大师兄买了一些梨花酿离开了谪仙居。
这酒甜美甘醇，大师兄好像很喜欢，而且度数应该也不是很高，他昨晚喝完一整瓶，脸都不带红的，作为饮料应该不错。
苏倩抬头一看还有些时间，想起了上次柳冉赠礼还没有回谢。她实在也想不到要给这个什么都不缺的大小姐回些什么礼。或许回谢也不一定要实物的吧，苏倩想了一会打定了注意。
她取出了传声螺，想起了她似乎很久没有用过手机了。换个角度一想，如果手机也像传声螺一样只能传声，还会不会有人一直捧在手上？大抵是不会的。
想到这，她给柳冉打了一个到访“电话”，这就向神农派去了。
这次柳冉依然在传送阵旁等着她，只是换了一身光彩照人的新衣衫。几句简短问候过后，两人边走边你一句我一句各自说起了今日的见闻，又各自交换了一些往事。什么手机啊、电脑啊、飞机啊之类的，柳冉都听的很有兴致。
不知她有意还是无意，领着苏倩走了好久，最后还是到了沈仪竹寮的门前停了下来。为了不让她感到尴尬，苏倩主动提出累了，要坐下休息一会。像上次一样，两人脱下了鞋袜，把脚泡在了溪水里。
如果可以，苏倩希望这清凉的溪水仿佛能洗涤人的心灵，有抚平伤痛的功效。
苏倩有意提到了城里凡人对太一门弟子的异状，又提到今天发生的事，希望能找个话题，让柳冉分分心，不再忧郁。哪知柳冉对此丝毫不感兴趣，只是说了一句“地位不同，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你久后自知。”就算答复了。
苏倩讨了个无趣，只得献丑对她送的东西回礼。她取出了那支玉箫，把新学的《所思》吹给她听，箫声空灵悠扬，套用蒹葭的词，苏倩很难不在脑子里想着在水一方的佳人居然是个黝黑沉稳的胖子。她被自己奇怪的想法吓了一大跳，箫声就这么停了下来。
曲为心声，柳冉听懂了曲意，笑道：“思春了？”话音刚落，想起了沈仪，表情僵了下来，叹了口气。
苏倩脸颊绯红，摇了摇头又想起她刚刚失去了沈仪，这时候为她吹情歌，实为不妥。她略表歉意的说道：“师姐……对不起，我只学会了这一曲，不是有意的。你助我良多，我实在想不到怎么感谢你。”
柳冉笑了笑，说道：“苏师妹……你能来陪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了……再说你不是已经带来很让我高兴的谢礼了吗？”
苏倩还道是她觉得自己吹奏的还算不错，哪知她直接从自己纱囊里拿出了为庄松买的梨花酿。她打开了酒封，嗅了一口说道：“望仙楼有种酒叫做百年，听说喝了以后人会像重新活过一样忘却一切烦恼，爹爹每年都会在我娘的忌日上带回来一些。可惜爹爹不准我喝，说那里不是女孩子能去的地方。世人都说一醉解千愁，我也好想试试醉了会是什么感觉。”
她说完就喝下了一口，一股清雅的梨花香入喉，带着丝丝甜意。柳冉把一整瓶梨花酿一饮而尽，没头脑的说了句：“原来这就是酒的味道吗？还不赖。来！你也喝。”、
说着她又启开了两瓶，拿出一瓶递给了苏倩。
苏倩没有接，劝道：“我……不会饮酒，很容易醉的……”
见苏倩犹豫推辞，柳冉立时来了脾气，怒道：“陪我喝酒就让你这么为难吗？”
“岂敢……我喝就是了。”
苏倩只得唯唯诺诺的接了过去，搭在嘴边慢慢品味着。
柳冉像灌白开水一样一瓶接一瓶，渐渐的，那如白玉凝脂一般的肌肤染上一层霞色。
看着她豪饮的样子，苏倩漠然自问道：酒真的能一醉解千愁吗？
苏倩没有答案。以前她没条件也没机会去寻找答案。想起前几天喝的果酿，那好像也是酒，此刻陪着柳冉喝，苏倩只能安慰自己至少这不是工业酒精兑水。
此情此景，好像除了喝也没有什么别的选择了，要说苏倩的糟心事可一点也不比她少。既然古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那就干吧。
想到这里苏倩猛灌了一口，不过，这酒没有落入愁肠化作相思雨，先呛了出来。
柳冉看了直哈哈大笑，拿出绢帕来替她擦衣衫上的酒渍。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心中的烦忧的确少了几分。
“说说你心里的那个人吧。”柳冉将空瓶扔在一旁，又开了一瓶，身子微斜摆出一副四仰八叉和大小姐气质格格不入的姿态，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这酒度数并不高本来就是作为老少咸宜的饮料而存在着，比之几天前的果酿酒力也稍逊一筹了，苏倩半瓶下肚头脑还是清醒的。
她想了一会，说道：“师姐你又不是你知道，我一无才艺，二没相貌，又快要死了，注定没有结果的事，又怎么会去奢求？”
柳冉又扔下了个空瓶，说道：“单相思不可怕，嘻嘻，可怕的是你永远不去尝试打破单相思的局面。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一定失败呢，你试过了还有些许可能，你要是不肯去试那就必然失败。这世上有些人看重才艺，有些人注重品行，有些人相信缘分，还有些人只是看重感觉，你怎知你没有任何吸引人的闪光点呢？你看看这偌大的太一门，能入我之眼的没有几人，偏偏此刻陪在我左右的只有你这个一无才艺，二没相貌，又快要死了的家伙啊。咯咯咯咯……哈哈哈……嗝儿……”
柳冉打着酒嗝边说边笑，苏倩低着头，气馁道：“师姐说的是，就算应允，可用不了几个月我……我……我就……”苏倩眼泪簌簌而下，举起酒瓶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嗝儿！那有什么关系，你要是体验都没有，岂不是含恨而终？再说了，你就要死了，还在乎那点脸面么？金诚所至，金石为开。你呀！你呀！你就是缺少贯彻信念的胆量才会让你一事无成。给自己一些自信……来给……喝。”
柳冉塞给她一瓶酒，就好像那里面装满了自信了一样，逼着苏倩喝了下去。又自己开了一瓶。她喝的很快又喝的很急，此时脚下横七竖八已经滚着很多空瓶了。苏倩抓住她的手说道：“师姐，别喝了，会醉的。”
柳冉挣开她的手，不听劝阻，继续牛饮。苏倩阻止不了她，只能由着她。想着自己要是多喝一些，她就能少喝点，于是伴着她喝了许多。两个人争抢着把十多瓶酒喝了个精光。
这酒劲力不强，但是喝的也太多了也能放倒人。
所谓修仙者肉体凡胎，与凡人无异，无论修为多高，相较于凡人也只是体格格外强健，会用灵法罢了。灵法和酒量并没有直接关联。
不多时，柳冉就已经倒在地上发出了轻甜的微鼾。苏倩就算有心多喝，也喝的没她一半多，即便如此，也醉意汹汹，难以保持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