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山雨欲来风满楼，思贯坚石为伊愁（二）（1 / 2）
朱允炆带着惋惜目送走沈仪，脑中接到了户部长老用灵法下达的传召。他叹了一口气，心里早就知道了所谓何事，向神农堂方向赶去。
派去岭西的弟子几乎全部退回来了。总数约三百余人，重伤过半。
神农派弟子都在竭力救治伤患，甚至曾经在神农派修行过的挂名弟子也受到传召前来协助。这个过程中已经有十几名弟子伤重不治身亡了。偏偏这个节骨眼儿神农派的掌门和真传大弟子都出了事。
朱允炆皱着眉头一一检视他们的伤口，裂开的皮肉都是中了一种特殊的毒素，无法愈合，更离谱的是这种毒素还会自我复制。
神农派弟子把昨日沈仪的处理方法告知给了朱允炆，可朱允炆知道，这只能帮助脱离危险拖的一些时间，但是治标不治本，毒素只是在血液里含量降低，却并不会彻底消灭，如果不花费精力炼制解药，假以时日还是会重新发作。况且析离毒素本身对修为要求也很高，大多数神农派弟子修为薄弱，所以能参与救治的寥寥无几。
好在沈仪教的法子原理不是太难，朱允炆稍稍改进了一下，便和工部长老申请协助。柳云龙此时已经把工部修为高强之人召集，并差千机派现场炼制可以模拟析离毒素的法器。有了法器的加持，稍微有修为的弟子都可以操作并参与救治。朱允炆也喘了口气，得到了时间取了毒物样品，留作研制解药之用，很快所有弟子都暂时脱离的危险。
户部长老姜宝谊配合柳云龙在一旁有条不紊的指挥现场，看到朱允炆手头忙完了以后才问道：“怎么样？”
朱允炆略一思索后说道：“他们的伤口中的毒，有点像是岭西猛兽身上天生就携带的毒素，这种毒素还被持有者炼制过，是以药石无效，伤口无法愈合。我还得好好研究一下才能配出解药来”
天机真人道：“到底是什么猛兽这么厉害？还会炼制毒素？”
“猛兽？”在一旁照料师弟的施琅听到这话有些惊讶。
柳云龙问道：“你知道些什么吗？”
施琅知道一些情况，便叫施琅道出详情。施琅恭敬的行了一礼道：“弟子那日在洪荒宗左近的大泽处探查，一阵怪风刮过，师弟们就已经这样了，师傅追了出去，至今未回。朱师伯说这是猛兽，是以弟子感觉有些惊讶。”
天机真人对这个答案有些失望，朱允炆答道：“奇就奇在这里，猛兽可做不到御灵境弟子看都看不见这种程度，这种毒素炼制也非易事，在不掺杂药物的情况下把自身的毒质特化，至少要有大乘境界。不出意外，这个下手的人应该是个修为极高的兽人。”
听到这话，姜宝谊、柳云龙大概也猜到是谁了。他二人虽然没有亲至登仙台之战，但是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还是知道的。
“你说的是雷傲？”在一旁的柳云龙接过话茬道。
朱允炆点点头道：“我与他交过手，据他所言，我太一门弟子似乎是杀了不少他的弟子，因寻仇而伤我派弟子也说的通。除了他，我也想不到别人了。而且，这次从岭西回来的弟子，大多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重伤未死，我猜想应该是秦昊下过只准驱逐，不准杀死一类的命令。而对驱逐来说，重伤是他在不违背这个命令下做到的极限程度了。”
“这么说他这么做是自信毒素能在送回来救治前杀死我派弟子了？”姜宝谊疑问道。
“不然，长老请看，所有毒素只集中在创口处，没有运功催发，他应该是手下留情了。不过岭西归来路远，我派弟子担心再次遇袭，处处防备耽搁了行程，恐怕也在他的计算之内。久而久之，创口又无法愈合，毒素混入血液中才会这样。依我看来，他是不想违反秦昊的命令，又不愿意轻易放过我宗门弟子。只要不是当场格杀，至于我派弟子的生死根本不在他的考量范围之内”朱允炆推测道。
天机真人叹道：“一个秦昊就已如此了的，没想到这雷傲还这么棘手！”
“师兄！不过，秦昊会下这种命令，这就说明……”柳云龙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和天机真人心领神会，露出了笑意。
说明秦昊登仙台上的潇洒离去只是惺惺作态，实则重伤未愈，故而不想挑起事端，引起天一门和洪荒宗的正面大规模冲突。这一点朱允炆如何能猜不到？这也恰恰说明杀害天灵真人和薛淼的另有其人。
朱允炆看见了二人的表情，也看到了不远处正在配合神农派弟子给狄英疗伤的狄杰正在侧耳倾听。从这三人的反应来看他们都只在乎的是秦昊的状况。至于天灵真人的和薛淼的死活对他们来说事不关己，都采取了不闻不问的态度，到底谁是凶手呢？
朱允炆虽然对这几个老家伙的表态感到心寒，但也毫无办法。他勉力把注意力放在治疗受伤弟子上，不作他想。
在仔细分析过毒素的特性后，找到了可以抑制毒素的药物。他在沈仪提出的治疗方法上加以改进，佐以抑制毒素的药物进行析离，然后再进行创口愈合。整个过程虽然缓慢，但是有工部心脏之称的天机派协助，要再创造出一些法器来增加治疗效率，那是再容易不过了。
朱允炆安排妥当好一切后，这才去看狄英的伤势。狄英受的都是一些皮外伤，真正要命的是为了在软骨化灵散下活命是使用了冥气反噬最强的黑符，如今反噬之力已经初现。
狄英裸露出的肌肤上似乎有人每隔一段时间就拿着笔在一笔一划写着不知名的紫色符文。修行之人本身要对痛感忍耐能力要远超常人，可这每一道符文落在身上发出“滋滋”的声音，还冒着一缕烟雾。可想而知是何种剧痛会让狄英发出如杀猪般的惨叫。
根据神农派传承秘法记载，在这符文全部书写完后，狄英将会被冥府收走魂魄。这个索魂的整个过程将会持续整整七日，相当于一个地狱plus版本的凌迟，让冒犯冥府的施术者饱受折磨而死。
这黑符有几位先代归藏派大能曾经在证道之战中用过重创过神歃盟，他们也都付出了生命代价。好在后来神农派有人已经破解了这索命反噬。只是。与冥司相关的秘法非土系灵法不可，这恰恰是朱允炆的软肋。以往需要使用相关术法时，都是他指导沈仪代劳的。
柳云龙知晓了这一切后似乎心中早就有了计较，和姜宝谊一阵窃窃私语，姜宝谊又拉过狄杰说了些什么。
朱允炆不敢探出灵识偷听，隐约间只听到柳云龙说什么能治狄英的沈仪已经走了云云，能精通土系灵诀且通医道的人什么什么的。柳云龙有意压低了声音，且离得太远朱允炆没有听清后面的内容，只看到狄杰听后脸色非常难看，盯着朱允炆这边看了看。
朱允炆感知到后有意把注意力放在狄英身上，刻意避开了的他的目光。
隐约间，他感觉这一切早就被设计好了就等狄杰钻进去。否则柳云龙为什么会把玄天鉴交给柳冉，似乎他早就料定柳冉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重伤狄英。
正在朱允炆疑惑重重的时候，柳云龙走到神农派传送阵旁边，注入了灵力，等了不多时，传送阵一阵华光闪过，传过来一个人。那人朱允炆是认识的，太一门总枢干事，柳云龙长子，柳冉之父柳逸尘。
柳逸尘人如其名，潇洒飘逸，超脱凡尘，为人也极是干练，以他之能出任一派掌门犹为屈才。但是多年来，他多次拒绝出席选拔掌门的传承大比，也不愿意接受天灵真人的多次提名委任，只甘心在总枢当一个只高真传大弟子一等且公事烦碌的干事，其中是何缘由为人所不知。
他脸上永远都带着让人觉得如沐春风的笑，几百年来一点变化都没有，这点让朱允炆一直很敬佩，同时也是最让朱允炆接受到不了的。
那是一种脱离于人所熟知的情感之外的笑，虽然看起来很真诚很温暖，看久了就会觉得这更像是真诚到极致的虚伪，温暖到心生寒意的恐怖，一种难以用语言去形容的笑。
柳逸尘就是带着这种笑上前行礼道：“弟子柳逸尘，拜见姜长老，柳长老，狄长老！”又对一旁的朱允炆笑道：“朱师兄，多日不见，风采依旧。”朱允炆微微一笑点点头，算是回应了。
在外柳逸尘一直是毕恭毕敬的把自己亲爹叫的柳长老或者天枢真人，单看这点柳家的家教要严于狄杰教子。
狄杰常自负自己修为只在天灵一人之下，无奈于一直过于溺爱独子，造成了他纨绔子四处惹事的性格。如今两下一比，心里无疑起了个疙瘩。
“尘儿，今儿起神农派事务先交由你打理。这么多年了，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依我看你这干事位置该挪一挪了罢？”天机真人姜宝谊笑眯眯的看着他说道。
“天机真人言重了，为宗门尽心竭力是弟子分内的事，弟子听候差遣。”柳逸尘拱手答道。
“正式的掌门授文，稍后议事毕会下给你，神农派不可一日无人主事，这么多重伤弟子，你务要好好照应，不可有半点差池。”柳云龙拍了拍他的肩，故意大声说道。
掌门任命一般都是有掌教提名长老决议的，柳云龙此举分明是已经和姜宝谊结成一派了，公然示威。朱允炆颇感意外，这次狄杰并没有出言辩驳。
“是！”
随之柳逸尘爽朗的应下了这差事，两老头满意的笑了。他二人缓步踱向传送阵，姜宝谊对着朱允炆招招手道：“你也来！”
朱允炆闻言，只好跟上，半途中回头看了狄杰一眼。狄杰正看着狄英，心如火焚，可又不能分担他的痛苦，对着神农派弟子交代了几句，叹了一口气，也尾随其后。
太一门议会制已腐朽，彼此结党营私，暗地里党羽互斗，如今天灵真人已死，老一辈的只剩两人，而以狄杰为首的年轻一辈占了三席，抛开墙头草辛莫愁不谈，多半两老头想拉自己入伙，形成均势。
朱允炆心知，这次是躲不过了，也跟了上去。
太一门总枢这几日失去了往日的肃穆，各干事虽然各司其职，总感觉失去了些什么。此情此景，好像上学时光班主任有事出去，让同学们自习一样。
姜宝谊召集六部长老召开会议，地点选在了总枢的的玄真阁内。这里每日有弟子负责清扫，少了主人味儿显得有些寡淡。
“今天召集大家前来，是有几件重要事情商议。”天机真人姜宝谊清了清嗓子，朗声继续说道：“以往议会制是由七人出席的，今天灵师兄不在了，老夫提议由天灵师兄的大弟子朱允炆暂摄第七席参与决议。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朱允炆在门中一向行事低调，也不与别人结怨，在柳云龙第一个附议之后，众长老纷纷表态附议。
姜宝谊如鹰的眼光落在朱允炆身上，仿佛已经确立了他是第七席一样等他表态。朱允炆却没有立刻拜受，而是说道：“弟子修为浅薄，阅历不足，恐难以胜任。”
李长青和狄杰对视了一眼，走了出来，说道：“朱师弟过谦了。适才愚兄听闻你抗衡天道雷劫，神功通玄，韩长老、辛长老对你的修为是赞不绝口，你又何必自甘埋没呢？况且你是掌教真人的真传大弟子，前程不可限量，他日继承贤师衣钵执掌这太一门也是名正言顺，正可谓前程似锦。”
韩琦也附和道：“是啊，朱老弟勿要推辞了，这太一门中也再无第二人比你更适合了。”
这二人如唱二人转的说辞是好意还是歹心，朱云文心知肚明，应道：“恕允炆驽钝，仅从师命专于勤修道法一途，夷则派内事务尚且难以理清，况乎一部之任，只怕在下有负各位长老厚望，还请各位长老另择贤良。”
柳云龙笑嘻嘻的说道：“哎哟！你这小滑头一点都不老实，怕给你多事是吧？当年怎么天灵师兄几次力排众议也要把你抬上长老的位子，你几次都不答应。你要真似你说的那么不堪，岂不是在侮辱你师傅目光短浅不能识人么？”
“我……”朱允炆还待辩解，立刻被柳云龙打断道：“还你什么你，真要把我们几个老家伙当瞎子不成？要说你吧才智修为俱为上佳，就你这性格惹人厌。天灵师兄把你视如自出，走哪都带着你，你怎么就一点都不知晓心疼一下你师傅苦心经营的太一门千载基业呢？再过些个年月，我们这几个老家伙也都死绝了。要人人都像你一样到时候谁来理事？天灵师兄几百年的心血培育你，是为了让你赋闲自乐的么？若日后大敌当前，莫非你是想放纵这太一门千载基业任由魔教蹂躏？”
一席话带着开玩笑的口吻说的，却又说的朱允炆背后一阵恶寒，这要是狄杰说出来的，自己不敬师长的罪名可以扣实了。朱允炆忙道：“允炆不敢。”
“那就这么说定了！姜师兄你继续吧”柳云龙没有给朱允炆拒绝的空间，一句话把话说死了。朱允炆只好无言默认了。
姜宝谊捋须道：“那就自明日起，允炆做为副手跟我巡视户部六派，开始熟悉事务，他日掌教真人拟定后，正式委任你出任长老之职。夷则派暂时任由你负责，他日待你升任后，再选他人取代。你可有异议？”
“慢着！从户部入手是谁的注意？”狄杰冷不丁甩出一句话。
“老夫年事已高，是时候退下来培养年轻人了。狄长老认为有什么不妥吗？”姜宝谊看了一眼狄杰问道，他丝毫没有察觉身畔的柳云龙脸上也露出了不满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