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2)
和国中、淑珍一起回到城里后,国中和继惠还要到别处卿卿我我,继惠只得和他俩分手,独自走过浮桥,回到了德吉祥南货店。此时,黄智博刚离开,萧忠楚正在吩咐万厚谋把黄智博送来的下茶礼搬至里屋去,见继惠回来了,问道:“你这个女哩到哪里去了?半天冇见人,客人来了连个倒茶的都冇得。”
继惠低头解释道:“和淑珍一起出去的,她要我给她和国中照相。”说完她问了一下萧忠楚没事后就回和淑珍一起住的房间了。
在继惠床头有本书,是彊村所编的《宋词三百首》,民国十三年刊本。这本书本是萧忠楚案头之物,有回继惠擦抹书桌的时候,偶然看到了这本书,随意翻了翻,便让里面精美的文字吸引了。
说实在的,淑珍、倩倩和继惠这三个如花少女,无论物质生活还是情感世界,都没有遇到过什么波折,所以多愁善感啊触景生情什么的,跟她们似乎无缘。
只是生活不可能永远没有波折,一场空袭首先把继惠打入痛苦的深渊,并且由此让继惠的心理产生了很大的变化,这个变化就是多愁善感起来了,而切入点,就是桌上这本《宋词三百首》。
在征得萧忠楚同意后,继惠把这本书拿到了自己的枕边,每当独处的时候,就会看上几首,看着看着就会把眼泪看出来。因为身世使然,她看的都是“凄凄惨惨戚戚”之类的婉约词,至于豪放如“大江东去,浪淘尽……”,是不会走进她心里的。
就像现在,继惠一想起一个多小时前淑珍和国中在她眼前晃动着的甜蜜,心结又起来了,她只得拿起《宋词三百首》一看,一看却是“夜长争得薄情知,春初早被相思染”……不一会,她眼眶又泛红起来了。
假如现在淑珍走进来,又会感到郁闷的,因为她只要看到继惠在看书落泪,就知道继惠一定又在想死去的亲人,而这,她又帮不上什么,不但帮不上什么,还不能随意唱歌星姚莉《玫瑰玫瑰我爱你》之类的流行歌曲,以免“打扰”继惠静静的流眼泪。
想着自己和倩倩都心有所属,只有继惠还落单,淑珍觉得这样太不够姐妹们义气了,于是就寻思着怎样快点把继惠也搞成她和倩倩一样名花有主。
本来事情很好办,还是一个现成的,那就是让厚谋把继惠娶了算了,这样一来断了厚谋对自己的念想,二来让继惠脱了单,三是尽管不是父亲的本意,但这样一来,还是收到异曲同工之妙的,那就是继惠成了自己的化身,拖住厚谋呆在德吉祥南货店把生意继续做下去。
没曾想,这个厚谋是一根筋,在他应该明白继惠对他的“妾有意”后,却对继惠来个“郎无情”!以致到现在还没看出个端倪来。
这种情况令淑珍对继惠竟然生出歉意,她觉得自己好没本事,不能让厚谋成为继惠的如意郎君。
但如果淑珍知道继惠的内心是假如嫁了厚谋,就会鼓动厚谋出去自立门户的话,淑珍肯定就生不出歉意来了。
自从那天在河边上捞起了继惠的贴身内衣,彭敬宝就一直想以还内衣为由头去接近继惠。
这个彭敬宝,在诸暨老家是读过几年私塾的,因此他在向他人自我介绍时,会文绉绉来几句:“本人除了识文断字外,还能在纸上涂鸦几笔……”
因此,当他向老乡开的木匠铺请求栖身之地时,老乡也就是看中了他的文化收留他了。
只不过彭敬宝入了木匠铺后,有一个徒弟欺他手上只会舞文弄墨的穷斯文,没有吃饭的手艺,就开始怠慢他。终于有一天把彭敬宝惹急了,就从徒弟手中抢过一把斧头,那架势,徒弟以为他要动武,顿时怂了,吓得躲在一边。谁知彭敬宝操起一根木头说道:“同样是劈木头,有的叫樵夫,有的是木匠!我来这几天了,看你的样,就是当樵夫的料!”
徒弟不服,看着彭敬宝手中的斧头斗胆说道:“有本事你来!”
彭敬宝冷笑一声,说道:“木匠学艺,三斧试高低!”只听“砰砰砰”三声,手起斧落,木头上出现三道槽——不,一道槽,是三斧同归一槽!
这下不但把这个混日子的徒弟折服了,就连拿着墨斗划线的师傅也愣住了。因为师傅知道,彭敬宝来这一下,没有一两年的学艺垫底,是整不出这等手艺来的。
自此以后,知道彭敬宝有手艺的木匠铺老板就不把彭敬宝当一般的学徒看了,只要彭敬宝干完份内的事,由着他在外面瞎逛了。
有这么一些本事的彭敬宝,本可以开店做老板的,就因为身上有个改不了的毛病——见色起意的毛病,所以就让色是刮骨钢刀的那把刀,把他色骨上的肉,刮得干干净净,落得个一贫如洗,从诸暨远走他乡到宜乡。
这不,当他在空袭那次见到淑珍和继惠尤其继惠后,他就打定主意一定要把继惠弄到手。
通过那次在河边与继惠接触后,彭敬宝就断定继惠对他没有恶感,于是酝酿几天后,把继惠那件内衣用当地产的一块夏布包裹好,在包扎之前,忽然又想起什么,就在一张麻纸上用小楷写上苏东坡的《点绛唇·红杏飘香》。
说起来这个彭敬宝还真是个情场老手,他想着继惠是个念过书的新派女子,一定在情感上有着别样的追求,因此光送件内衣去会显得太俗,如果夹放这么一首词进去,让继惠那样的美人感受到他像苏东坡那样暗恋着她,岂不妙哉。
当一切都准备好后,彭敬宝就来到了德吉祥南货店,只是他踏进店门之前还是蛮紧张的,因为他怕看到万厚谋那双犀利的眼。不过彭敬宝对此已有准备,他会一看到万厚谋就会说:“来二十个皮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