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十一草莽（1 / 2）

话说那勇者受伤之处毒毒地牢，位于雪漫城东北方向十几里处，尚在黑森林外，是雪漫城附近最有名的地牢。其最深的探索纪录是第十层，记载的关底首领名叫毒狗龙。这一纪录首创于十年前，当时创下纪录的那个十一人冒险家小队一路披荆斩棘，把毒狗龙的头带了回来。毒狗龙的头骨至今还挂在龙临堡领主尊位顶上，空洞的眼孔日夜俯视着每一个前来拜访龙临堡的新手冒险家。

那支小队的经历也是一则传奇。“壮士之路”的开拓在百年前的浩劫之后启始，而这支小队九十年后才刚发迹，就一跃成为了百年间纸上有名的冒险家小队。一般而言，小队成员的数量是四的倍数，常见的有四人、八人、二十四人的配置。这个传统来源已久，似乎是由每百年就会降临世间对抗魔王的“勇者”带来的习惯演变而来。每个时代的勇者数量不同，最早的是千年前的四人小队，“青”“黄”“白”“赤”四人。后来每逾百年，魔王的数量也逐渐增加，从原来的一位，到百年前的五位，勇者的数量也在跟着增加，直到本世纪，达到十二名之多。

因为这个传统的关系，冒险家若要组成小队，一般都是以四人为基本单位，视地牢特点，则可能与其他队伍合编为八人、二十四人。这十一人的小队，在当时可谓是世所罕有，偏偏还就过五关斩六将，在冒险家当中出了大名。由于每百年一次的大浩劫已在这世上重复了九次，俨然已是一种历史规律，再加上世界各地都会有预言家预言灾厄的情况，全世界都是将协助勇者打败魔王作为生死攸关的最重大事项，对于冒险的研究更是层出不穷，因此当时这一现象引起了全世界的广泛讨论——这支小队到底有什么样的秘门法宝，竟能胜得过传统的四人小队？

于是便有学者慕名跟随在后，沿着壮士之路旅行，对这支小队的日常起居、战斗训练、作战战术、装备配置等做了详尽的调查。得知这一小队因人数众多，往往在客店中找不到足够的空房住，便喜欢在城外或林中的绿草地上搭设帐篷，休息整顿。是以自称为“绿茵战将”，后又改称“十一草莽”。而平日里的训练，则是围绕着一颗诡异的皮球。

十个人围成一个圈，用脚互相传递这颗诡异的皮球，而第十一个人去抢夺皮球，若被这个人抢到，控球的这个人就必须与他交换角色，成为抢球的第十一人。这就是他们的日常训练。这一训练对地牢冒险有什么特别的帮助？十年前，当小队队长被问到这个问题时，他故作神秘地不发一言。

学者们便仔细观察，果然有所发现：该训练对脚的敏捷、感知、耐力、力量要求都很高。穿着便鞋踢球本就不易，可这十一人在训练时都会穿着重甲踢球，无一例外，这大大提高了训练的难度和效果。久而久之，他们下盘的综合能力已练至极高。后来有人亲眼得见，在攻略大型怪物“角龙”时，十一个人从地穴洞口蜂拥而出，将那怪物团团围住，朝它头上一人一脚，竟把掘地百里不带喘气的庞然大物生生踹死。这描述大概是有些夸张了，根据其他学者较为详细的记忆，他们不是随便地踢，而是把角龙的头当作皮球一样，在十一人脚上互相传递，且用了极巧的脚法，能使“球”上动能不减，越踢越大，直到怪物脖颈撕裂，尸首分离。听说在那场战斗之后的当夜，那处地牢中的角龙举家迁移到了别处，还引起了临近城镇防灾署的注意。

学者的联合研究发表后，冒险界尽皆骇然，踢巨石般的角龙头都如此，那想杀一人，岂不更是易如反掌？不少人纷纷开始效仿他们，却始终不得要领。要不就是无法配合默契，要不就是不明脚法精诣，学得不伦不类，在外丢人现眼，一来二去，无意间让“十一草莽”的名声又大了几分。一年之内，“十一草莽”已是名满天下。后来，他们找了风盔城的名铁匠，给每人贴身打造了一双专属的大铁靴，铁靴行过之处，留下了壮士之路上最著名的鞋印，皆为追随者所膜拜。有人还用泥巴做个大平面，求他们留下鞋印后，将泥块风干烧制，永久定型，摆作壮士之路上一个观光景点，专向慕名来访的人收取小费。后来此人赚了些钱，便将这些鞋印分作十一块，布置在壮士之路各节点上，再雇十一人专行收费。十年间游客络绎不绝，竟供得他家业小成，使他成了壮士之路上有名的一个富商。

只不过几年前，这支小队突然没了踪影，终于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传奇人物。有言道，“某某城中没有活着的传奇”。这前后两者虽然道理不同，可“十一草莽”的传奇，确是举世闻名，让无数冒险家心向神往，且许多人都深感惋惜，感叹“十一草莽”生不逢时，若不是早早隐退，而是待到十年后勇者出世，十一人在旁辅佐十二勇者，这魔王哪怕再来两个三个，又有什么可怕了？

至于这“十一草莽”与昨夜勇者受伤的关系，戴伦猜测如下：十一人中，有一人住在地牢第九层，昨夜正是他出刀砍死毒妖鸟，救了曹英俊一命，却也不小心重伤了他的右臂。为什么猜那人便是十一人中一人，是因为戴伦实在想不出有谁比那传说中的“十一草莽”还要这般性情古怪又武功高强，才能把群魔乱舞的地牢当作家里的床铺。比之自己睡在马厩顶上，那是不知高到哪儿去了。

“十一草莽”的故事也是他从雪漫城中听来的，路上他便讲给众人听。

郭小梅道：“师父，这‘十一草莽’真有这么厉害？可有些夸张了罢？”戴伦笑道：“都是故事传闻，我也是道听途说。不过似乎不少人觉得，要是魔王十年前就出世，正好遇上他们，那今年就已经没勇者什么事咯，哈哈！”紫烟道：“我们几个和勇者也是前不久刚从异界过来，路上也听一些人提起过这“十一草莽”，只是不知详情。今天才知道，世上还有这等高人在。虽然法师和战士作战风格迥异，但听说竟有如此勇猛的战士，我也不免有些心驰神往。”

瑶瑶却道：“或许也没什么厉害的。我想起一个故事，有一个人向神龙许愿要成为宇宙第一，神龙说，你一生的能量总共就那么多，想成为宇宙第一，那只好让你少活几十年了。说不定这个叫什么‘十一草蟒’的，也是差不多的道理，早就在几年前老死了！”戴伦听了，惊道：“宇……宇宙第一？许愿的这人是谁，野心恁大啊！”瑶瑶格格笑道：“大龙哥哥，你说这人蠢不蠢，要是直接许愿长生不老，日夜苦练，岂不是早晚都能当上宇宙第一。他急于求成，过两年却老死了，练了神功又有什么用？正所谓‘欲什么则不达’么。”戴伦轻拈颔须，眉眼踌躇，道：“这……长生不老违背自然之理，只怕……”瑶瑶一声怪笑，道：“那若大龙向神龙许愿，会许什么愿望？”

戴伦迟疑片刻，道：“那……自然是希望能将你曹哥哥救出，然后我们一齐将魔王打败，最好能了却千年劫数，还天下一个太平。”瑶瑶摇头，道：“只怕没了魔王，天下也不太平。大龙哥哥，你这愿望未免有些那个什么……鼠目寸光罢？”戴伦疑道：“没了魔王，天下怎么还不太平呢？”随即一想，拍掌道：“是了，还有‘白马会’这样的人在，他们是无论如何要欺压人的。那么许愿让‘白马会’之类今后只行善事，恶小亦止，可好？”瑶瑶微笑道：“瑶瑶不知道。但如果没有坏人，‘敢打’的铁拳没处用了，怕是有些无聊。”戴伦轻声道：“这……耕田犁地，钻井取水，一双‘开山铁拳’化为‘开渠圣手’，既有处使劲，亦能造福民众，没什么不好罢？”瑶瑶听了，大笑一阵，道：“好！有什么不好？‘开山铁拳’都成了‘农夫三拳’啦！”

郭小梅跟在后面，小心问道：“师父，若是魔王除了，天下太平了，让你为自己许个愿，会是什么愿望？”戴伦心道：“小梅定是想到曹兄了。史书记载，勇者暂时打退魔王后，都会回到异界。而对这勇者伙伴的归处却是不曾提及。若魔王败后，他二人便永无相见之日，最终是苦了她这情痴。我也没什么别的想要，仅剩一点私心，也就是愿我这笨徒儿能与曹兄白头偕老，永世相伴。”这一节却不便在紫烟和瑶瑶面前说明，他便道：“为自己许个愿，那也是愿身边人人开心自在，和谐安康。有福同享，再没有比这更能让我感觉爽快的了。”郭小梅点头，小声道：“师父真是好心肠。我……徒儿也愿师父永远潇洒自在。”戴伦哈哈大笑，道：“承你美意，从现在开始就是了。”

却又想到了玉儿师父。若能让玉儿师父从玉石中脱身，也是好事一桩。不过戴伦也觉得不必着急，来日方长，前路上定有机缘等待。又问三人：“你们都有什么愿望？”紫烟微笑道：“日长路远，说这些还早了。”戴伦笑道：“有志者事竟成。志向所在，也体现人之个性喜好，彼此之间稍作分享，也可当作增长见闻嘛。”紫烟道：“戴少侠说的是。小女喜欢漂亮花卉，若能在某处包下一片花田，那当是极好的。”瑶瑶嚷道：“我想跟‘敢打’到处旅行，惩奸除恶！”戴伦笑道：“好极了。瑶瑶小小年纪，气概不凡啊！将来必定是个大侠。只不过，你现在不就在四处旅行么？”瑶瑶笑道：“对呀。所以说，现在就挺好的，瑶瑶喜欢，嘻嘻！”郭小梅悄悄往身上拉紧了戴伦送的斗篷，道：“我……我也喜欢。”

戴伦苦笑一声，心道：“两个毛头小孩，乳臭未干，功夫尚浅，还一点危机感没有，可苦了紫烟姑娘了。”便道：“也不知道像‘十一草莽’这等英雄，又会想要些什么呢？希望今天运气够好，能遇着一个，若能说服他进入队伍，那雪漫城中多少‘白马会’会众也拿我们没办法了。”

走了半个时辰，差不多是正午时分，终于到了毒毒地牢外。戴伦转身对众人说：“若是‘十一草莽’不小心砍伤曹兄，那么请他帮忙救回曹兄也合情合理。不过听闻他们十一人个个脾性古怪，又是武功盖世，不得不小心。如果可以，我本来还想自己进去，但我一人实在没什么把握，还要请你们在后掩护照看。”紫烟道：“戴少侠，勇者小队一体同心，休戚与共，就不要同我们说这些玩笑话了。”戴伦笑道：“对，对。那就一起走罢！”说着，戴伦拉开了地下通道的铁门，带着众人往阶梯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