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仙桃难分一门斗 夙果易溯九阴源（1 / 2）

太阴星君见来人迅捷非凡，便趋前一步，想从容细观。那人身材奇矮，青色短衣，腰间束一根葛藤，肩头扛一杆酒杯粗细桃枝，桃叶青翠，叶底间藏有三只鲜红的桃子，仍在晃动着。那矮人光着头，黄褐色的一头乱发，蓬蓬松松的，还粘着蛛丝。那人面向祖师，背对自己，看不清五官貌相。

太阴星君正在打量，那人跪在菩提祖师面前说：“师尊，我来晚了。”

菩提祖师道：“悟空，你只顾贪玩，来得着实太晚！”

悟空向上叩头，急忙辩白：“师尊，我一早就去烂桃山摘桃子，准备献给师尊和众兄弟们。可不知是谁布下了什么法阵，将我困在桃林里。刚才月色忽然暗下来时，我才破掉法阵，就赶了过来。”

“悟空，你且起来。”菩提祖师并不打算深究悟空被困来迟一事。

“这位是太阴星君，我的至交。”

太阴星君见那矮人转过头，面向自己，原来是只老猿猴：尖嘴缩腮，金睛深目。老猿猴咧嘴一笑，满口獠牙七扭八歪，面相煞是丑恶。悟空将桃枝背向身后，右手作礼问询：“星君，金安！”悟空说话之时，金睛乱转，獠牙生光，令太阴星君很不舒服。她点了点头，没有回答。菩提祖师笑着对太阴星君说道：“这只猴儿，是我悟字辈的小徒。乃是花果山天地化生、仙石产育的灵猴儿。”太阴星君闻言，惊奇地上下打量几遍，笑着说：“花果山是钟灵毓秀之所，原来你是那片天地生成，的确……非凡。”

悟空不理会“非凡”的弦外之音，转身将桃枝双手奉给菩提祖师，说：“师尊，这是烂桃山的山桃。我精心培育的新品种，今年第一次结桃子，好吃的很。这是里面最大的桃果，请师尊品尝。”

祖师哈哈大笑道：“悟空，难为你了。”伸手摘下一枚最大的桃子，取出一片方巾，仔细地擦拭后说：“星君华诞，难得悟空恰来献桃，为佳人贺寿。”

太阴星君接过菩提祖师递过来的桃子。那桃子光洁鲜亮，香味扑鼻。星君轻轻一掰，桃分作两半。桃子里面的果肉晶莹细腻，香气更盛。星君将没带桃核的一半递与菩提祖师，笑着说：“师尊，如此仙桃，理当您先用。”

祖师没有接，悟空接过话茬：“师尊，这里还有两枚哩”，便把桃枝举得更高了。孙悟空身材瘦小枯干。他三尺多一点的身高，举起桃枝，两枚桃子恰好在菩提祖师的胸前晃动，挡住了星君手中的半枚桃子。星君见状急忙说：“师尊，这两枚桃子，让众仙们分享了吧。让大家同沐喜气，为我庆生，好不好？”

菩提祖师闻言，点点头，对悟空说道：“悟空，星君说的是，你去安排吧。”他接过星君手里的半枚仙桃，咬了一小口，桃肉紧实，入口即化，甚是甘美。这味道似乎还有些熟悉。菩提祖师心中纳闷，听到太阴星君惊奇地说：“这桃有些王母蟠桃的风味！”众仙听太阴星君如此说，无不食指大动。

悟空看到此情此景，心中老大烦恼：这个太阴星君，必是师傅的老相好，她这耳边风一吹，可把我害苦了。只剩两枚桃子，这么多人来分，咋分？！师尊啊师尊，您个老糊涂！

悟空正在郁闷，只见太阴星君握着菩提祖师的手指，轻轻摇了摇说道：“师尊，我有大事求教。”菩提祖师看看四周一众弟子，又瞅瞅太阴星君，点手叫过广信，安排他主持法会，又令道元、道贞准备香茶，请太阴星君到丹室叙话。当菩提祖师和太阴星君穿过中门后，那中门便紧紧关闭，连水火两座侧门，也掩了起来。

广信来到道场中间，高声说：“诸位同门，师尊令我们研习道法。刚才，师尊讲道法至公，而人心至私。不知道各位理解的如何，有没有要讲一讲的？请往前来。”

广信连问几遍，人群悄无回应。

突然，不知道哪里先喊了一声：“我想吃桃”，很快“我想吃桃”就由此及彼响成一片了。

广信看了看悟空，说：“师弟，你赶紧分桃吧。”

悟空摊了摊手说：“最好的桃子就剩这两枚了，师兄，怎么分？”

广信问：“烂桃山哪里还有桃没有，要不，你再去弄些来？”

悟空摇了摇头：“剩下的没有这两个好。”

广信一脸轻松的说：“没事哈，都是同门，哪里会挑肥拣瘦的。你快去弄些来。”

悟空无奈之下，把桃枝往广信手中一塞，随即腾身而起，直奔烂桃山。耳边依稀还听到广信对大家说：“悟空前去摘桃，大家稍安勿躁，他马上就回来了。”

烂桃山在灵台方寸山的后面，山不算高大，却十分秀丽。山谷里有道小溪，溪水潺潺，甚是甘冽。小溪两岸，多生桃树。每到春天，溪水清清，桃花灼灼。悟空是砍柴时，偶然间发现了这处桃林。

当初他离开花果山，四处求仙访道，先后跨过三座神州，两重大海，才来在西牛贺州的灵台方寸山。他离家日久，乡情愈浓，偶见烂桃山的桃谷和花果山的桃林颇为相似，登时就喜欢上了这里。悟空经常来这里，修剪枝桠，灌溉桃林。在他的精心培育下，桃林不仅更加繁茂，繁育出了一株新的品种。今年，这新品种恰好也在中秋时分成熟。前几天悟空已经尝过，十分美味，便想在中秋道法盛会上，献给师尊。

悟空一边往烂桃山飞行，一边想起了早上的烦心事。

一大早，广信师兄带着颖风和觉玥来找悟空，让他下山去采买和布置各种时蔬果品。悟空推辞说：“大师兄，我在烂桃山培育的桃子，已经成熟，我想摘来请师尊和诸位品尝。没时间下山去买东西。”

觉玥不以为然：“丑猴子，你也太牛了，大师兄的吩咐你也敢不遵从？”

悟空有些恼怒：“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叫我丑猴子！”

广信急忙调解：“觉玥，不许胡说!”

觉玥说：“大师兄，我没胡说。你们没有听过山村百姓的歌谣吗？烂桃山，桃实烂；吃一口，拉两天；吃一个，肚肠断。丑猴子，想害死我们哪！”

悟空勃然大怒，叫道：“觉玥，我吃了十几年烂桃山的桃子了，怎么还好好的。你再胡说，小心我打你！”

觉玥往广信身后一闪，做个鬼脸，悟空实在忍不住，跳起来抓向觉玥胸口。他来得好快，觉玥还没来得及闪避，眼看就抓到了。广信轻轻一拂，口念：“疾”。颖风也出手，从旁边将觉玥往右侧一拽。悟空感觉在觉玥的面前有一道无形的气墙，软绵绵的，却极有韧性，自己再也抓不下去了。悟空不敢得罪大师兄，就此住手。

广信嗔怪道：“悟空，师门严禁同门争斗，你忘了吗？这样吧，你的筋斗云最快，你赶紧去买东西，至于如何布置道场，排摆果品时蔬你就不要管了。买回东西后，你就去烂桃山摘桃子吧。”

悟空一听，不再多说，驾起祥云下山买东西去了。办完师兄交代的任务，他急忙来到桃谷摘桃。这几年悟空培育的那颗新桃树，除了他自己尝过的一个，还剩三个大桃，都在同一枝条上。其余的是小桃，也还没有熟透。悟空刚要摘桃，却发现桃谷的上空，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法阵，那法阵就像一张大网，软绵绵又极其坚韧，将他困在桃谷里。眼见明月升至谷顶，悟空却毫无办法出阵。正当他无计可施时，明月忽然变暗，一道金光奔向斜月三星洞。明月暗淡之时，法阵顿时消失地无影无踪。

悟空还在回想烦心事，潺潺流水声跳入双耳，他已经来到了烂桃山的桃谷。他按下云头，跳到溪水边，小心观察桃林四周没有异样，才踱入桃林，采摘桃子。

桃叶在微风中发出簌簌的空响，悟空翻看着桃叶，可是桃叶下面一个桃子也没有。悟空吃了一惊，急忙换一株桃树查看，也没有发现桃子。悟空急了，运用神通，两目射出神光，将桃林看了一个通透，只见：

空枝摇满月，疏叶舞秋风。

哪里还能找到一只桃子。

悟空大叫一声，跳上烂桃山顶，四下观望，不见桃子的丝毫影踪。悟空恨恨道：“那个胆大的妖精，敢来偷我的仙桃，等我抓到，抽筋扒皮，决不轻饶！”

悟空怒火中烧、指天骂地，大骂偷桃子的恶贼。骂了半晌，想起广信等一众同门还在等自己的桃子吃，他苦笑数声，跳上祥云，往道场赶来。

道元和道贞前面引导，太阴星君紧紧跟随着菩提祖师来到了丹室。丹室坐落在中院的西北角，是一间不算大的屋子。房子紧接着西山坡而建，丹室门朝东南，门前有一道细细的溪流，自左而右蜿蜒流过丹室的前廊。

房间内的陈设简单：

一条几案一架书，两墩蒲团阴阳分。琴韵有无山水意，瑞脑明灭自氤氲。

菩提祖师请太阴星君上首就坐。太阴星君坚辞，自己坐在下首的蒲团上。道元奉上香茶，道贞端上茶点后，两人就退了出去。在丹室门口，两人一左一右侍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照不宣，屏息凝神做起了门神。

只听太阴星君说：“师尊，自从您把我从九阴魔域救出来，超拔我做了这月宫之主，你的恩情我永志不忘。几千年来，我常常想来拜见师尊，只是离不开月宫……”说到此处，太阴星君黯然神伤，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