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远方（4）（2 / 2）

“等你以后就明白了，人活着就累，每天要洗脸刷牙吃饭上课，毕业了要找工作买房子，生完孩子要天天给他喂奶换尿布，他长大了你还要给他物色媳妇，老了你还等帮着带孙子，死了也没法安息，你的子女或许会为了你的财产大打出手，无数琐碎每时每刻都在消耗你的时间与精力，循环。”

“你怎么说得和你就是个世外高人一样，看淡一切，生活被你三两句就概括完了。”夏泽昊看着1那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脑袋“我的脑袋里会想这些？不应该想明天早饭吃什么？”

1晃动着酒杯，像是在和酒说话。“人最怕的不是活着累，而是不快乐，每个人都背负太多，快乐对所有人都是暂时的。”他的眼底闪过悲伤，只是一瞬，却像雷鸣一般直击夏泽昊的心，奔涌来的雷声将他包围，是如此强烈，直达心底，让你不得不为他的悲伤跪地痛哭，如同拜见神明。

他在悲伤中仿佛看见一个金发小女孩，她在钢架结构的长廊上向他跑来，一切都被放慢了，身后是蔓延的火焰，小女孩向着他大喊，他一句也听不到，鞋子与铁板的叩击声绵长地在他耳边回响。

夏泽昊别过头，不知怎么眼角又湿了“好啦好啦哲学家，你来该不会就讲这些大道理吧，没事的话我先挂了。”

“反正你记住我是来帮你的就行了。”另一个他似乎不想在纠结于这个问题“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问题，我可以解答，仅限三个。”他低头看了一眼电子表“最好快一点，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什么时间不多了？你要别讲那些大道理时间应该还很充裕。”夏泽昊下意识问出口。

1看了一眼手腕上格格不入的电子表“还剩4分钟，这架飞机就会以时速5公里‘嘣’地撞在海面上”他双手手指并拢然后张开，像两团盛放的烟花“变成入厂状态。好了第二个问题。”

“这也算问题吗？”夏泽昊瞪着眼睛，1的这个服务态度去上班绝对第一天就被炒鱿鱼。

“是的，该第三个问题了。”1伸出食指“你可要好好想清楚，只剩最后一个了。”

夏泽昊慌乱中在房间里来回转，果然这就是一趟幽灵航班，这个叫1的“他自己”绝对是地狱来的使者，先是把所有人都变没了，然后在他死之前解答他的三个问题，让他也算死得明白，解答完毕就在“嘣”的一声中送他去见冥王路西法。

现在三个问题已经被他浪费了两个，他捂住嘴，免得嘴里再蹦出几个字把最后的问答机会浪费。

这个1还摆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他难道不明白正和自己坐在同一架飞机上吗？还说是来帮他夏泽昊的，帮到哪里去了，该不会是“人终有一死，而有些人则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中的“帮助”吧？

“只剩最后一分钟了。”1的话像是丧钟，在空荡的客舱里回响。“还有没有想要说的话，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了。”

生命中的最后一分钟人会做什么，这像是一个哲学问题，夏泽昊掏出手机，想最后给欧冶发一条信息，告诉欧冶他马上就要驾鹤西去。手机没有信号，也是，现在飞机正在越过太平洋，周围根本就没有基站，就算有基站那也不是移动的，他打开手机记事本想留下最后一些想说的话，他打了几个字停住了，几千米深的大洋底也不期望谁能再读到他留给世界最后的话。他坐回沙发上，就这么静静地沉到海底去吧，也好，反正他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3秒”丧钟再次回响。

“我会死吗？”他扭头看着1，问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蠢的问题，现在飞机时速5公里每小时，撞在水面上和撞在钢筋混凝土上没有区别，超人来了也得撞掉两颗门牙。

1的回答出人意料，“据我所知你不会死，至少在未来一段相当长的时间里你都会保持活着的状态，”1走到他面前，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只要你的心没有死，你就永远活着。”

夏泽昊不信1的鬼话，也没心思听他的哲学大道理，白了他一眼“心在跳肯定就没死啊，人死了心还跳啥啊，又不是鲤鱼。”他脑子里出现了生物课解剖鲤鱼的场景，鱼半边身子都没了，心脏仍在一汪血泊中不甘地跳动。

“好了我该走了，期待与你的下次见面，‘我’”1扯了扯西装下摆，昂着头打理他的领口，转身笔直向着舱门走去。

都快死的人了还那么在乎干嘛，走得安详不就行了，这风格真不像他。

“谁愿意见你，别自作多情了。”

1听了笑笑“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欢乐时光吧。”，他走到舱门并没有停下，他的身体穿过了舱门，舱门和外壳上高速流动的空气视若无物，穿过舱门不见了。

还欢乐还见面呢，马上人都要要没了，要走也不带上我，夏泽昊苦笑。

下一秒飞机撞在海面上，巨大冲击力让飞机外壳像个易拉罐一样被扭曲折扁，骨架立刻粉碎，水流争抢着挤进舱室。

价值几亿的飞机冲起1层楼高的浪花，如果夏泽昊见到他一定会感叹这是他见过的最大的浪花，比菲律宾队员跳水还大，可惜刚接触水的瞬间他就因为惯性飞了起来，一头撞上舱室隔板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