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一章 遇乔峰虚竹段誉(八)(2 / 2)
众人曾听薛慕华说过他师父被迫装聋作哑的缘由,此刻他居然开口说话,自是决意与丁春秋一拚死活了。
康广陵、薛慕华等等都不自禁的向丁春秋瞧了瞧,既感兴奋,亦复担心。
师伯祖玄难说道:‘好说!’
万籁无声之中,段誉忽道:‘好,便如此下!’说着将一枚白子下在棋盘之上。
苏星河脸有喜色,点了点头,意似嘉许,下了一着黑子,段誉将十余路棋子都已想通,跟着便下白子,苏星河又下了一枚黑子,两人下了十余着,段誉吁了口长气,摇头道:‘老先生所摆的珍珑深奥巧妙之极,晚生破解不来。’
眼见苏星河是赢了,可是他脸上反现惨然之色,说道:‘公子棋思精密,这十几路棋已臻极高的境界,只是未能再想深一步,可惜,可惜。唉,可惜,可惜!’他连说了四声‘可惜’,惋惜之情,确是十分深挚。
段誉将自己所下的十余枚白子从棋盘上捡起,放入木盒。
苏星河也捡起了十余枚黑子。棋局上仍然留着原来的阵势。
函谷八友中的二弟子范百龄是个棋迷,远远望着那棋局,已知不是‘师父’与这位青年公子对弈,而是‘师父’布了个‘珍珑’,这青年公子试行破解,却破解不来。
他跪在地下看不清楚,膝盖便即抬了起来,伸长了脖子,想看个明白。
苏星河道:‘你们大伙都起来!百龄,这个珍珑,牵涉异常重大,你过来好好的瞧上一瞧,倘能破解得开,那是一件大大的妙事。’
范百龄大喜,应道:‘是!’站起身来,走到棋盘之旁,凝神瞧去。
寻常‘珍珑’少则十余子,多者也不过四五十子,但这一个却有二百余子,一盘棋已下得接近完局。
范百龄精研围棋数十年,实是此道高手,见这一局棋劫中有劫,既有共活,又有长生,或反扑,或收气,花五聚六,复杂无比。
他登时精神一振,再看片时,忽觉头晕脑胀,只计算了右下角一块小小白棋的死活,已觉胸口气血翻涌。他定了定神,第二次再算,发觉原先以为这块白棋是死的,其实却有可活之道,但要杀却旁边一块黑棋,牵涉却又极多,再算得几下,突然喷出一大口鲜血。
苏星河冷冷的看着他,说道:‘这局棋原是极难,你天资有限,虽然棋力不弱,却也多半解不开,何况又有丁春秋这恶贼在旁施展邪术,迷人心魄,实在大是凶险,你到底要想下去呢,还是不想了?’
范百龄道:‘生死有命,我决意尽心尽力。’
苏星河点点头,道:‘那你慢慢想罢。’
范百龄凝视棋局,身子摇摇晃晃,又喷了一大口鲜血。
丁春秋冷笑道:‘枉自送命,却又何苦来?这老贼布下的机关,原是用来折磨、杀伤人的,范百龄,你这叫做自投罗网。’
苏星河斜眼向他睨了一眼,道:‘你称师父做什么?’
丁春秋道:‘他是老贼,我便叫他老贼!’
苏星河道:‘聋哑老人今日不聋不哑了,你想必知道其中缘由。’
丁春秋道:‘妙极!你自毁誓言,是自己要寻死,须怪我不得。’
苏星河随手提起身旁的一块大石,放在师伯祖玄难身畔,说道:‘大师请坐。’
师伯祖玄难见这块大石无虑二百来斤,苏星河这样干枯矮小的一个老头儿,全身未必有八十斤重,但他举重若轻,毫不费力的将这块巨石提了起来,功力实是了得,自己武功未失之时,要提这块巨石当然也是易事,但未必能如他这般轻描淡写,行若无事,当下合十说道:‘多谢!’坐在石上。
苏星河又道:‘这个珍珑棋局,乃先师所制。先师当年穷三年心血,这才布成,深盼当世棋道中的知心之士,予以破解。在下三十年来苦加钻研,未能参解得透。’
说到这里,眼光向师伯祖玄难、段誉、范百龄等人一扫,说道:‘玄难大师精通禅理,自知禅宗要旨,在于顿悟。穷年累月的苦功,未必能及具有宿根慧心之人的一见即悟。棋道也是一般,才气模溢的八九岁小儿,棋枰上往往能胜一流高手。虽然在下参研不透,但天下才士甚众,未必都破解不得。先师当年留下了这个心愿,倘若有人破解开了,完了先师这个心愿,先师虽已不在人世,泉下有知,也必定大感欣慰。’
只听苏星河道:‘我这个师弟,’说着向丁春秋一指,说道:‘当年背叛师门,害得先师饮恨谢世,将我打得无法还手。在下本当一死殉师,但想起师父有个心愿未了,倘若不觅人破解,死后也难见师父之面,是以忍辱偷生,苟活至今。这些年来,在下遵守师弟之约,不言不语,不但自己做了聋哑老人,连门下新收的弟子,也都强着他们做了聋子哑子。唉,三十年来,一无所成,这个棋局,仍是无人能够破解。这位段公子固然英俊潇洒。’
苏星河续道:‘段公子所下的十余着,也已极尽精妙,在下本来寄以极大期望,岂不知棋差一着,最后数子终于还是输了。’
段誉脸有惭色,道:‘在下资质愚鲁,有负老丈雅爱,极是惭愧。’”虚竹说。
“看来段公子没能破解珍珑,那后来有人破解了吗?”李师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