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宿怨(1 / 2)
路上,吕责辛脑中反复回忆着旱厕前木讷的仆人和朱庇特那视人命如草芥的漠然态度,心中正有一股怒火在熊熊升起。他甚至有些分不清这怒意究竟是来源于他自身还是这具身体,但此时的他也不想管这么许多,只想早早的把这案子继续下去,让朱庇特那家伙通过另一种方式受到与布莱恩类似的惩罚。
一旁农田中的监工大声吆喝着,挥舞着手中婴儿手臂粗的皮鞭,一下一下地打在那些奴隶身上。这不由得让吕责辛在纷乱的思考中联想到了此时正在沙漠上受苦的帕普村民,种种思绪混杂在一起,在怒火的灼烧下渐渐扭结成一股焦躁的情绪,催得吕责辛步子越来越快。
“你慢点!”特林嚷道:“刚才出来的时候我就想问你,这么急干嘛,明明连午饭都没吃。”
吕责辛不言不语,只是眉头紧皱着。特林见对方一言不发也来了脾气,停下脚步质问道:“跟你说话呢?到底怎么回事?”
“你要是还想当治安官就跟我过来,一起把这个案子做下去。这案子查到后面你要是没法把真凶抓出来,到时候这两家斗起来,怕是你也脱不了干系,我想你父亲应该也不想看到这一幕。”吕责辛头也不回,径直朝着希顿庄园的方向走去。
“两家?斗起来?哪两家?希顿和莱曼?”特林愣住了:“他们斗起来干嘛,这不只是个案子吗?这事又跟我爹有什么关系?”
“好好用脑子想一想,布莱恩是希顿唯一的一个儿子。在他这个年纪自己唯一的一个儿子死了,杀死自己儿子的真凶很有可能就是自己对家那个庄园主的小儿子。”吕责辛大步向前,略有些烦躁地解释道:“而且自己所有的家产没人继承,死了以后大概率也是被周边几个贵族分掉。再加上这案子迟迟查不出真凶,如果是你是希顿,你会怎么做?”
听完吕责辛的解释,特林额头上滴滴汗水流下,不知是因为太热还是因为对方的话太过骇人听闻:“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的身份是治安官啊。”
早在另一个世界中,吕责辛就已接触过种种不同的案子,他看到过村子里许多老人的孩子因为种种原因死掉,而那些可怜的老人中有一部分往往会将自己孩子死亡的原因归咎在某个平日里就与自己有着利益纠纷的邻居身上。在日复一日的怨怼与自我纠缠中,部分老人家就会选择豁出自己的一条性命来给自己的孩子报仇。
而不论选择那种方式,这些老人的最后的结局往往都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产一点点被邻里瓜分,就如同自己已经踏入坟墓一般。
此前希顿那莫名的平静就让吕责辛感到一丝不对劲,而在莱曼家见识过那场争吵之后,他更是确定了这个老人并不像看起来那般平静自如。相反,希顿心中此时可能正酝酿着一股浓浓恨意。
“办案子的时候你的身份是治安官,但当争斗牵扯到两个家族身上,在王城的那些人看来,你就不再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治安官,而是一个点燃了争斗导火索的名为特林的小少爷。你觉得这种情况下你的家族还能独善其身吗?”
特林这下只觉得自己背上汗如雨下,此刻的他如坠冰窟,机械地跟在吕责辛身后:“那,那你有什么办法吗?”
“什么办法?查下去啊?查到真凶,查出来究竟是谁杀了布莱恩,再把铁证摆到莱曼和希顿面前。”吕责辛停下脚步,在希顿庄园的门口等待着:“麻烦知会一下希顿老爷,我和特林回来了。”
吕责辛焦躁地点着脚,一旁的特林看起来则比他还要慌张,正焦急地反复踱步。吕责辛看特林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多少有些烦躁:“别想了,等下问问清楚就可以了。”
没曾想特林竟直接怒瞪双眼,逼近吕责辛道:“你个下层人最好给我问清楚,这个案子要是查不出来你和你那帮外地来的咸泥佬都得完蛋。”
吕责辛也没想到先前对自己貌似还客客气气的特林此刻竟变了一副样子,皱着眉头看向面前这失态的小少爷:“我劝你对我客气点,这案子跟我没什么关系,我想走就走,你要是不想完蛋就老实听我的。”
面对吕责辛硬气的回答,特林顿时泄了气,紧缩的眉头下此时竟红了双眼。
看对方这个样子,吕责辛又气又笑,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面前这看似经验丰富的治安官,实际上也不过是个没经历过什么风浪的贵族少爷罢了。
门后大门打开,现在那名仆人微微低头,示意二人可以进去了。
吕责辛再次与门仆简单道谢后大步迈向豪宅,与特林快步登上了二楼,直奔茶室而去。
“二位小友,在莱曼家问的如何啊?”莱顿慢条斯理地说道,但他越是这般,吕责辛就越感受到一股隐藏在平静之下的奔腾暗流。
“还没查出什么比较具体的内容,所以我们二位还想再问您一些问题。”吕责辛自然地坐在客椅上,一旁的特林则明显有些失魂落魄,正双手撑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特林小友这是……?”希顿见特林这副样子,用眼神向吕责辛表达了自己的疑问。
“啊,他在思考案子细节。”吕责辛打着哈哈道:“希顿老爷,有个比较冒昧的问题希望您回答一下,希顿和莱曼两大家族是否有过利益上的冲突?”
“嗯?看来我和莱曼聊天的声音有些大了,被小友你听到了啊。”希顿微微一笑:“我这一把年纪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不妨都慢慢讲给你听好了。”
希顿轻饮一口,长舒一口气,像是在预告接下来要说的事对他而言并不轻松:“为了方便你听明白我接下来说的事情,有些东西我先同小友讲清楚。莱曼家族在泽都建都的时候是靠贩奴起家的,现在贩奴市场最大的操手就是莱曼本人。”
他顿了顿继续道:“当时的我和大多数泽都人一样,也是靠种地过活,偶尔也会去雇一些初来泽都的外乡人在他们农闲的时间来给我帮帮忙,他们要是没有地种,我也会把自己打理好的农田划出一部分来给他们维持生计。日子也就这样一天天过,直到莱曼开始着手垄断整个贩奴市场的生意。”
“那些在我手下面做活的农户越来越少,起初我还想着也许是这些人的生活好起来了,不需要来我这里做活赚补贴了,也就没多过问。但直到泽都里大部分农户都不肯来我这里做事,他们在我这里的欠款也越来越多,我才发现到底是怎么了。”
“莱曼手下居然豢养了一帮独立于王城的私人军队,那些先前在我手下做事的农户到了农闲时间就会被他家的武装逼着要么给他做活,要么给他交钱。就连我派去请农户来帮忙的手下都被他赶了出来。”
“大片大片的土地就这样荒掉,最后我种地一整年获得的收成居然还不及往年的一半。我实在忍无可忍,派手下强行保住了那些农户的自由。哪曾想他居然让自己的大儿子带人来我的地盘上闹事,把我辛辛苦苦种的地全都踩成了平地,地里刚长出来的苗全都被闷进了土里。”
希顿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他那大儿子也是可惜,有这样一个不通道理的父亲。不然也不会无缘无故卷进这种冲突里,最终变成一个躺在床上只知道吃喝拉撒的废人了。”
“变成废人?”吕责辛挑挑眉:“怎么会变成废人的?是因为和你的手下打起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