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武帝驾崩（1 / 1）

正德十五年，阳明先生凭借他卓越的政治智慧、非凡的军事才能，终于迫使张忠、许泰所率领的北方军队南撤离南昌。张忠、许泰等人撤离南昌之后，并不甘心，肆意诬陷、造谣诽谤，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说王阳明拥兵自重，依附朱宸濠谋反，他原本便是朱宸濠的谋反的同谋。

正是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之下，王阳明于正德十五年六月，王阳明反而离开了南昌，前往赣州。到赣州之后，他是大阅士卒、教战法，也就是大阅兵、大练兵。阳明先生的这一举动，在当时特殊的政治局势之下，特别是关于他本人依附朱宸濠谋反的诬陷谤言沸腾、甚嚣尘上之际，毫无疑问他会引起更多的猜忌。江彬等在皇帝身边的人，专门派人来观察王阳明的动静，欲借此机会加以更为严重的陷害。

所以在当时这个情况之下，王阳明的一些朋友，包括他的学生们都纷纷劝说他返回南昌，不要使自己陷于一种危险、被猜忌的境况之中。可是王阳明不为所动，他对朋友们说，我在赣州，只不过是和我的学生们歌诗习礼，有什么可疑的？他的弟子们也劝他返回南昌，阳明说，你们怎么不讲学啊？我们平时都在讲学，可是一遇到事情，讲学的功夫怎么就用不起来呢？我过去在省城的时候，面对着权奸、面对着小人，大祸就在眼前，我也处之泰然；即便有重大变故，要想避也避不得，我之所以要到赣州来，实际上也是有深意的。

那么这究竟是个什么深意？事实上，王阳明的全集中，关于这件事情的记载并不清楚，但如果我们整合一些其他的资料，比如说《明史》、别的一些名人笔记等，就应当注意到一个事，当时真正有谋反之心，真正试图刺杀明武宗的，就是在明武宗身边的江彬，他是领兵将军。

《明史·佞幸传》里头记载到江彬，曾说正德十五年的六月，明武宗到了牛首山，那儿离南京不太远，诸军夜惊。那也就是明武宗的那些守卫部队半夜里是噪声四起，有警报，折腾了一整夜，那为什么呢？

江彬欲为逆，也就是江彬试图刺杀武宗。这件事情《明史》的记载极为简单，就这么两句话；何良俊的《四友斋丛说》尽管是个笔记，但何良俊本人是史官，他的记载应该是可靠的。《四友斋丛说》里头也记载到，明武宗在牛首山过夜，江彬欲行异志，也就是试图有别的这个计谋。结果是山神震吼，通宵达旦，江彬为之气慑，江彬觉得非常恐惧，没有敢动。山神震吼当然是一个不羁之谈，但是这反而反映了一个事实，就是所谓的虎旅夜惊，明武宗的那些守卫部队折腾了一整夜，这肯定是事实。

江彬这些人原本怀有异志，而凭借着王阳明的那种洞察力、那种政治智慧，他对这件事情也不可能不知道。他洞察到了江彬的这样的一种动态，试图对明武宗不利，所以阳明先生到赣州去大阅兵、大练兵，就是为了对江彬等人造成一种军事威慑，一旦真的事情有变，显而易见，阳明是可以再次起兵勤王的。

王阳明把自己的个人的利益置之度外，正体现了他一种非凡的大智大勇。王阳明在赣州歌诗习礼，同时也教战法，就事情本身来讲，到这个时候已经是正德十五年七月，明武宗从正德十四年八月御驾亲征以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他仍然留在南京。御驾亲征，浩浩荡荡，可是亲征的战绩并没有显现出来。

在这个情况之下，张忠、许泰、江彬等等这些人，试图想掩人耳目，以为把朱宸濠抓起来是他们的功劳。在这个情况下，张永对明武宗讲，（张永就是当时在杭州，阳明把朱宸濠等一干俘虏交给他的那位太监我们过去未出北京的时候，朱宸濠就已经被抓住了，这个事情天下尽人皆知，王阳明押解着朱宸濠等一干俘虏过江西、过浙江，那是惊人耳目，沿途看到的有多多少少人呢？所以这个功劳我们可是不能去抢夺的，夺不过来的。武宗想当然也不错，所以他再一次对王阳明发出了大将军钧帖，命令王阳明重上捷音。

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记得正德十四年，王阳明把朱宸濠抓起来之后，立即就给朝廷写了一个捷报，详细叙述了擒获朱宸濠的整个过程，那就是《擒获宸濠捷音疏》。那个时候没有武宗御驾亲征这个事，所以明武宗实际上是为了凸显自己的功劳，希望王阳明重新把这个捷报再上一遍。王阳明得到这个指令之后，正德十五年的七月十七日，他就把去年写过的《擒获宸濠捷音疏》加以了修改，在这个阳明的全集当中，我们是可以看到有两份的，一份就是正德十四年写的《擒获宸濠捷音疏》；还有一份就叫做《重上江西捷音疏》。

在这个《重上江西捷音疏》里头，王阳明突出了“都督府太师镇国公朱”，也就是明武宗的领导地位。并且在疏中也加入了张勇、张忠、许泰、江彬等领兵官员，他们到南京、到江西进行征缴的内容。当然，这也是王阳明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之下所做出的一种妥协。正因为有了王阳明的这个妥协，我们才看到明武宗于正德十五年闰八月开始班师回京，离开了南京。阳明先生《重上江西捷音疏》在相当大的程度上，起到了稳定当时的政治局势的作用，也使南京等等这些地方的老百姓少受折磨。

明武宗一行于正德十五年闰八月离开南京北上，到九月份的时候，他到了现在江苏淮安有一个叫做积水池的地方。积水池水面应该不小，明武宗突发奇想，一定要去学渔民打渔。结果呢在弄上船去撒网的时候翻船了，翻船了以后尽管他很快就被旁边的人给救了起来。但九月份已经天比较凉了，又加受了惊吓，他因此得病；到了十月份时，武宗一行到达通州，暂时驻扎了下来。十一月，武总颁下诏书，要惩治那些和朱宸濠有往来的那些官员的罪责，其中就有吏部尚书陆完，把他抓起来了。

陆完我们也曾经提到过，朱宸濠谋反之前，恢复屯田护卫，也就是他的私家军队，当时是得到陆完的支持的。到了十二月的时候，还是在通州，武宗下诏赐朱宸濠死，朱宸濠被诛，并且被焚烧了尸体，挫骨扬灰。顺便说一个意思，朱宸濠，当然罪本当死；但是按照当时的观点，很多大臣也曾经给武宗建议，不能这样草率地就把朱宸濠给杀了，必须要到北京照程序把他抓起来，把他的罪行向天下报告、发布，然后再处死。用我们今天的话来说，就是你要经过审判，你不能就这么私底下杀掉，实际上是不合程序的，这个我们先提一下。

到了十二月的十号左右，武宗一行回到了北京。由于他在九月份的时候，在积水池打渔得了病，我们刚刚提过这个事，也就过了三个月，到正德十六年的三月，武宗在北京去世，享年三十一岁。四月份，明世宗即嘉靖皇帝即位。

嘉靖皇帝登基之后，开始着手处理和朱宸濠相关的有关逆党，首先是惩治了逆党的首恶江彬。江彬被抄家，史料说抄出黄金七十柜，一柜有多少，我们也不知道具体份量，总应该是相当多。黄金七十柜，白金两千两百柜，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珠宝不计其数，江彬被诛。接着，许泰即那个带着北方军队进驻南昌的那位，也被抓起来，投进大牢论死；后来没有杀他，被发配到了边疆。张忠被发配孝陵卫充军。

抓江彬的时候，当时的首辅大臣杨廷和等人，他们设的计。杨廷和和王琼两位原本是勾心斗角的，是有矛盾的。可是为了抓江彬，他们有了一次暂时的合作，当时杨廷和是内阁大臣，他要设计把江彬抓起来。可是我们刚刚提到过，江彬是将军，他手里是有兵权的，而且是有一支几千人的军队在他身边。

杨廷和怕出事，然后去找兵部尚书王琼商议。王琼说，这个简单，他说你把他弄出北京。那怎么弄出北京呢？王琼说，你就告诉他，你护驾南巡有功，现在要给你进行赏赐；到哪儿去赏赐呢？到通州。把江彬弄出了北京城，到了通州，然后给抓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武宗皇帝去世，嘉靖皇帝登基，朱宸濠谋反事件发生以来，折腾了一年多的所谓御驾亲征的事件，到现在总应该结束了。可是事实上，这个事情本身好像是告了一段落，但是对于王阳明的各种各样的诬陷，嘉靖帝也并没有给予昭雪、给予平反。

也由于这个缘故，王阳明接着他在此后的差不多一年的时间里面，在江西一方面处理地方的各种各样的军政事务，安顿百姓，恢复老百姓生活生产的秩序；另外一方面，他仍在讲学，所有那些对他的流言蜚语、肆意诽谤，好像都跟王阳明本人没有关系。

正德十五年之后，一直到正德十六年的六月之前，这段时间阳明先生在赣州讲学，讲什么内容呢？讲良知。致良知我们都知道，这是阳明先生晚年成熟的思想。良知是什么意思？致良知是什么意思？我们先放下，等将来我们讲到阳明先生思想的时候，再来做整体的介绍。

提到这件事，我只是想说明一点，阳明先生的学问、思想，他的所谓哲学，原本是从他自己的生活过程当中总结出来、提炼出来、体悟出来的。他的现实生活陷入于某种独特困境的时候，他反而能够达成一种思想上的飞跃。

像正德元年上疏的事情之后，他被贬斥到龙场，最终导致了龙场悟道。基于龙场的悟道，他强调信仰必须转变为行动，真实的本心也只有落实到现实生活当中才是真实的，所以他开始讲知行合一。像经过宸濠之变，尤其是经过一年多来和皇帝的周旋，处在这样一种险恶的政治环境之中，他反而再一次提炼了自己的思想，再一次达成了思想的飞跃，实现了自我的哲学思想建构的完整。阳明先生自己曾经说，我的良知两个字那可是我自己从百死千难当中真真实实地体会得来，这并不容易。所以和各位讲良知，各位也千万不能、千万不要把它当做一种光影玩弄。

正德十六年六月，世宗嘉靖皇帝要召见王阳明，那么世宗召见王阳明，接下来的事情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