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巡抚南赣（三）（1 / 2）

上一次我们是主要介绍了横水、桶冈战役的基本情况，横水、桶冈战役的胜利，标志着王阳明在四省毗邻地区对各大山寨进行清剿的战争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战争结束之后，王阳明开始策划对四省毗邻地区的最后一个大据点，就是浰头实施围剿。

浰头战役是王阳明在四省边界地区，对各大山寨进行清剿战争的最后一个战役，从总体上面来讲，浰头战役开始于正德十三年正月初七，结束于三月初八，十足用了两个月的时间。这一次战争的主要目的，那就是要肃清广东省龙川县境内，以浰头为主要据点，以池仲容，也称为池大兵为主要首领的各大山寨。

因此战争的核心区域就在江西省龙南县以南、广东省龙川县以北的两省边界地区。浰头所处的两省交界地区，属于九连山区，我们大家都知道，九连山是个大山，山脉连绵，地形极其复杂。以池仲容为大首领的浰头各寨，依托九连山的天险四处活动，不仅仅是打劫各地村庄，并且攻打官府。

史料说他们盘踞一方，历有岁年，并且僭称王号，伪设官职，那就说明他们的这个还不只是像别的地方一样，仅仅是打家劫舍，的确使他们的活动带上了某种政治色彩。

就当时四省毗连地区的各大山寨来讲，实际上是以浰头实力最为强大。阳明在布局对这些山寨进行清剿的整体策略的时候，我们曾经记得，他是把横水、桶冈、浰头作为一个战争的整体来进行策划的。后来考虑到战争的实际情况，把横水、桶冈作为一个战争，而把浰头作为最后单独考虑的一场战争。按照阳明先生的整体策划，先攻横水，接着攻桶冈，最后合围浰头，这一点正体现了王阳明对于浰头据点的特别的重视。

他曾经有一个比喻，这就好比是我们木匠要去攻木头一样，那总是先就比较容易下手的地方来进行锯，来进行凿；对于那些个关节的地方、结木的地方，算是硬骨头，那总是最后才加以处理。浰头在王阳明看来，那正是最后的一块硬骨头。我们从战争的最后结果来看，返回去反而可以看到，在阳明先生的精密的谋划之下，浰头整个战役的过程是，可以说是势如破竹，相当顺利的。我们上次曾经提到过，王阳明在对横水、桶冈战役进行整体谋划的时候，为了防止浰头出兵，对桶冈形成支援，曾经对浰头发出一个安抚性的告示，安抚贼巢。

在这个告谕的感召之下，当时浰头方面的确有一些小头目率众投诚，其中有一个人名字叫做黄金巢，他就带着一支队伍真的向王阳明投降了。池仲容知道黄金巢向王阳明投诚，当时非常气愤，曾经对大众讲，他说我们这些人到山上来做贼也不是一年两年，官府来招抚我们也不是一次两次，现在王赣州来给我们下这么一个告谕，就有人去投诚，何足为凭？他说不过也好，等黄金巢他们这些人到了赣州之后，如果真的没有别的问题，那我们再去投降也不迟。

黄金巢他们这些人，向王阳明投诚之后，王阳明就免了他们的罪，并且给他们一些抚恤。黄金巢这些人为了显示诚意，也表示愿意加入横水战争立功，所以王阳明当时还拨了五百人给黄金巢，让他们一起征横水。十月份，横水被攻破之后，池仲容听说横水打破，他心里有点发毛了，他认为横水一旦攻破，桶冈必定会处在一个孤立的地位，而按照王阳明这样的作战方式，攻破桶冈不过是迟早的事情，桶冈一旦被攻破，王阳明也一定会对浰头用兵的。

所以他一方面是加紧备战；另外一方面，他也派他的弟弟，名字叫做池仲安，带了一支队伍向王阳明假意投降。池仲安所率领的这一支队伍是个什么队伍呢？两百多人，全部是老弱病残，他出来投降显而易见是假心假意的，他的主要目的是混进王阳明的军队的内部，一方面为了刺探阳明这边的军事情报；另外一方面，阳明一旦发起对浰头的进攻，他们可以作为内应。

当然，池仲容的这一点点小伎俩立即被王阳明所识破，但是他仍然不动声色，假意接受了池仲安的投诚。在进攻桶冈的时候，王阳明还拨给池仲安一支小队伍，让他们到一个叫做上新地的地方，去拦截溃逃的敌人。王阳明的用意也是很清楚的，上新地这个地方实际上是离浰头据点更加遥远了。

到了十一月的时候，桶冈被攻克，消息传到浰头，池仲容愈加感到恐惧，备战更加加紧，准备各种各样的战争器具、兵器，构筑各种各样的工事等。王阳明了解到，池仲容加强了战备，他干脆派人公开到了浰头山寨。这一次去的这个目的是什么呢？名义上是要对池仲容进行招安，给他们赐以牛酒，带去了各种各样的这个慰问品。而实际上就是勘探地理，了解道路交通情况，查看浰头的虚实，侦察他的军事设施，以观其变。

毫无疑问，池仲容做了那么多备战的事情，当然是没有办法去隐瞒的，阳明派去的人就说，你们不是都投诚了吗？我们赣州府对你多好啊，给你带来了慰问品，你怎么还有那么多的军事设备储备在那里？怎么还有那么多的军事工事构筑在那里？这是为什么？你们是不是真心真意地投诚？池仲容一听马上辩解说，尽管我们做一些战争的准备，但是这个准备不是为了防备官府的，因为我们已经得到消息，是龙川县的卢珂要来偷袭我们，我们是为了防备卢珂的偷袭来做准备的，不是为了对付官府的。

池仲容提到的这个卢珂是个什么人呢？他原本也曾经聚众结寨，也是啸聚山林的头目。但是他和浰头的池仲容一向是有矛盾的，王阳明了解到了池仲容和卢珂之间有这样的一种矛盾，还不是一般矛盾，而是相互仇恨。阳明就巧妙地利用了卢珂和池仲容之间的矛盾，设计在对浰头发起重兵合围之前，把池仲容诱捕了，这成为了浰头战役取得最后的决定性胜利的一个序幕。

这件事情大致说来是这样，当时因为池仲容假托卢珂要来偷袭浰头，所以才要加紧防备。阳明当时便表面上假装信池仲容的话，并且说卢珂这个人，擅兵仇杀，罪不容诛。并且他还给龙川县发了个公文，要求严加查访；同时他又命令池仲容这些人伐木开道，名义上是说你先把这个道路给我打通，这样我们这个军队才有可以通过浰头，我们要去讨伐卢珂。

池仲容听到王阳明这么一个决定，心里真是既是忧虑，也是欢喜。所谓的欢喜，他当然希望王阳明说的是真话，是真的为了借道浰头而前往讨伐卢珂，借用王阳明来为他报仇，所以他觉得挺欢喜的。可是另外一方面，他也明白，他非常担心，这只不过是王阳明的一个计策，那是为了假借征讨卢珂，实际的用意是为了征讨浰头，你看看那他怎么说，我自己把路给开通了，把道路打好了，结果为了打我自己，所以他心中是十分的忐忑不安。

正因为池仲容心里是如此的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所以他并没有真的完全听从王阳明的话，去伐木开道，反而是做好了迎战王阳明的准备，备战的工作更加紧锣密鼓地开展起来。

十二月十五号，王阳明桶冈战争结束之后班师到达南康县，这个时候龙川县的卢珂就来报告王阳明，说池仲容这些人已经纠集军队，并且僭号设官，把自己的军队分得有总兵、都督等。对于这样的一些情况，实际上王阳明早就已经掌握了，但是为了诱捕池仲容，他当时仍然装出非常愤怒的样子，当众呢责骂了卢珂，说池仲容是有意投降投诚之人，你现在是擅自捏造，擅兵仇杀招抚之人，罪不容诛；现在又要伪造谎言，趁机诬陷。所以他立即下令，把卢珂绑起来，并且声称要把他处死。

卢珂当时是有点摸不到头脑，但王阳明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因为当时池仲容的弟弟池仲安等人都在军营，池仲安等人一见卢珂来告状，先是大惊失色。接着看到卢珂被绑起来了，而且王阳明扬言要把他给杀了，他们一下子又转惊惧为欢喜，一片欢呼声，纷纷上来控诉卢珂的罪恶。王阳明当时假装下令，把卢珂这些人都给绑起来，选个日子，把他们通通给杀了。

可是池仲安、池仲容他们不知道的是，转过身去，王阳明就向卢珂做了说明，跟他讲清楚，我是相信你是真有投诚之意的，你现在先委屈一下，我要利用你来诱捕池仲容。并且跟他约好，你自己人在这里，但是你先派人回去，把你的兵马召集起来，做好准备，一等到我把你放回来，你就立即发兵，协助官军攻取浰头。

为了把这个事情表面上看去更加像那么一回事，十二月二十日，阳明返回赣州之后，开始颁下号令，大赏将士，说横水桶冈各大山寨都已经尽数剿灭，而浰头已经诚心归化，地方已经安定，人民生活已没问题。所以我们要罢兵了，他遣散了军队。同时他也对池仲安说，马上要过年了，你们也回去，参加我们这个桶冈战争也辛苦了，你要协助你的兄长池仲容去防守浰头，防备卢珂这些人来进攻。池仲安他们这一拨人就带着自己的这些人，回到了浰头。

显而易见，王阳明这么做，实际上恰好是要利用池仲安，要把赣州已经罢兵不用，大赏将士，赣州已经相信浰头有归化之意等，这样的一些个情况，带回报告给池仲容。池仲安回到浰头之后，了解了这样一个情况，心里非常高兴，他的这个战备自然便松驰下来。

在此同时，王阳明还派赣州指挥余恩同样到浰头去，表面上是对池仲容颁赐历书，假行招安，也就是对他们进行招安。并且还告诉他们，防守可不可松懈，尽管卢珂是被抓起来了，但是要防备卢珂的同党来对你进行袭击，这样池仲容就更加的欢喜了。

过了不久，王阳明又派他的谋士前往浰头，这位谋士有名有姓，叫做雷济，我们将来还会提到这个人，雷济是阳明的参谋，足智多谋。雷济到了浰头之后，四处走走看看，对池仲容讲，王赣州对你是够意思了，赐你牛酒，对你各方面进行安抚，而且还派官员到你这里来进行招安，你总不应该一点表示都没有吧？按照惯例，你总应该亲自前往赣州，对王阳明表示一下谢意。

他说更何况，卢珂尽管现在被抓起来了，可是日夜哀诉，说是被冤枉的；你不到赣州去把情况讲清楚，那么有朝一日，卢珂不断地哭诉，王阳明信了他的话，那可怎么办啊？你何不亲自前往？一方面向王阳明表示感谢，这是惯例；另外一方面，你也去王赣州那讲清楚，当面拆穿卢珂的险恶用心，这样官府一定相信你，卢珂那些人最后被杀头，那就是肯定的了。

池仲容听了之后，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他就对山上的弟兄们说，若要伸，先用屈，大丈夫能屈能伸，赣州伎俩，也需要我亲自前往，看个明白。说完这话，他就带着自己四十余人前往赣州。

池仲容带着四十多个人离开了浰头据点，前往赣州，到了这个时候，王阳明诱捕池仲容的计策已经成功。池仲容不了解的是，他一离开浰头，王阳明实际上就立即开始调遣军队，秘密地进行了周密的军事部署，使浰头各主要山寨都处于官兵严密地军事控制之下，只等阳明一声令下，攻击浰头的军队十路军，就会立即从各个方向向浰头发起进攻。

我们要特别说明一下的是，王阳明的这个军事部署是秘密进行的，他表面上仍然是不动声色，完全是看不出来。而池仲容也的确不是一般人，他到了赣州城里之后，他第一件事情并不是去拜见王阳明，而是先到校场，就是练兵场，到校场一看，校场是空荡荡的；接着他又买通了狱卒，去到牢里看看，有没有卢珂被关在那里。一看，卢珂果不其然还真的是五花大绑，关在牢里，他心里非常得意，派人回去报告其他的人说，诸位放心，我们今天的事已经是万全了。

池仲容的所有这些活动，毫无疑问都在王阳明的眼皮子底下，等到池仲容派人回去报告，我们现在的事已经万全了，没问题了，王阳明在当天夜里就把卢珂释放，并让他连夜骑马回去，做好攻击浰头的各方面的准备。他又命令自己的属下官僚，每天都轮流设宴招待，招待池仲容等人，把他们羁留在赣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