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一节 失联（1 / 1）

71姬昌用先天八卦推演，在脑海中掠过的只是片段影像。他本就对如意棒缺乏了解，又没有那段历史的知识储备，因此完全连不成片儿，其实也就类似于做了个噩梦。我因为对如意棒非一般的着迷，把他说的这些线索都记在心里了，更难得的是我有机缘在后来见了当事人，也就顺带求证一下，基本理清了它的来源及经历。后来，在我又一次重见天日之后，它便不再单纯是我的法器，而成了我心心念念的朋友。

72尽管不想回皇宫，但也不能在羑里久待。此时的我，不知是身份变化的缘故，责任压身的缘故，还是跟小白怄气的缘故，我的心理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仿佛人从儿童变为少年。我接触的人越来越多，接触的各种情绪、各种危险、各种心机也越来越多，外在的变化虽然是我的强项，但内心的坚守同样是我的骄傲，而此刻我感到我的内心在被一次次撞击，撞击的似乎有了孔洞，是不是天神说的开窍呢？我到现在也不能确定。我的心一直是我最难把握的东西。

73当然，从难把握的程度上讲，还有一个能和我的心相媲美的小白。持续一个月冷战了，每天都宅在宫里，不吃也不喝。我们耐饿的本领比人强太多，吃从来不是我们的必须，因此我也就没有在这事上劝慰。但小白突然就高兴起来，她说有件事要我帮忙。她要在摘星楼下挖坑，挖一个很深很大的坑，至于干什么，她说不用你管。我有我的授命渠道，你有你的，咱们是两条线。不要问为什么，配合好就是了！

74我的心中一时充满悲凉，但没有表现出来，也没有给小白近身感受我的机会。我安排了殷破败、雷开做这件事，然后就去了摘星楼。在殷破败、雷开画出的挖坑标志线内，我看见有两只蚂蚁死掉了，它们的旁边，是一只被遗弃的果核。我猜想是一只蚂蚁在搬运果核时累死了，另外一只蚂蚁一边搬运着同伴的尸体，一边又吃力的用自己的身体顶着那个同伴为之献出生命的果核，而后，也死掉了。这其是不是我的猜想，是我洞察而知的。于是心中更加悲凉。

75在挖坑工程开始后，我看小白似乎高兴起来，就将两只蚂蚁的故事，讲给小白听。小白似乎在想，慢慢皱起眉来。我在若干年后，跟太白金星闲聊时，讲到了这个情景。太白金星就写了：“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的诗。我反复吟咏这诗千年之久，因为这诗描述的情景一直在我眼前出现，这不是一个幸福的时刻，是我一生最大的悲哀，因为从那刻起，我意识到自己已经感受不到小白的内心了。

76对人来讲，“不知心恨谁”的“不知”有两种情况。一个是真不知道，一个是猜不到。即便美人告诉你她恨谁了，也有两种情况，她说的是实话，她说的是假话。这东西就这么玄妙，判断起来要结合各个方面的信息。对我和小白这样的妖而言，就没这么复杂，如果这是一道题的话，我不用思考琢磨，因为有标准答案可以看到。而如今，我也看不到标准答案了。

77人生往往这样。当时轰轰烈烈惊心动魄的事情，却在回忆中激不起一点浪花，回忆中最悲哀后悔的事，在当时却轻描淡写。现在想来，小白把她的心对我关闭，不是从我给她讲蚂蚁的故事开始的，是从她给我讲我们是两条路开始的，或许是更早的时候。当时我没有去质问小白，甚至我们根本没有谈论过这个事情。

78甚至在某些时候，我还在找寻这样的好处。都能留个美好记忆吧，所幸，我们能看到对方内心的时候，都是对方心美如画的时候，单纯的如一碗清水，炽热的如纯青火焰，皎洁的如十五明月，我们都喜欢去看。后来我们躲躲闪闪，也就不喜欢去了，我感觉那里不如羑里，不如铁棒，不如世界带给我的惊奇。这么大的事，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以后的诸多误会也就产生了，追悔，痛心乃至绝望，全因我们未曾再保持这样的联络。

79挖坑进行到一个月的时候，我才知道这是个叫做“虿盆”的工程。小白那天也正好走到摘星楼前，看见我，迎上来说，大王，这坑要挖成长宽各百步，深五丈，四周磨得极光滑，然后再去逮多多的蛇蝎毒虫，越多越好，丢入坑中，待万虫饥饿难耐之时，再将宫女投入坑中，供万虫嘬咬。我问，什么宫女？她说，就是那整天哭丧个脸，不停抹泪的姜皇后的侍女，有72名之多！

71我心里咯噔一下。不是因为宫女，那时的我对人类还没有怜悯心，也不是因为命令，女娲娘娘虽然说过不让我们残害无辜，但显然这些宫女还难入女娲娘娘的法眼。而是因为，虿盆要充满的蛇蝎毒虫！我对这些地球的原住民有着天生的抵触。我知道小白也是这样的。于是我问，这些，难道你不觉得恶心吗？小白的脸色稍微变了一下，而后又恢复成高兴的样子，她说，大王，我不恶心，难道你感觉到恶心，甚至是有些怕了？

711我怕了吗？我没有怕。但恶心实在是有的。小白有极强的好胜心，尤其在我面前。我不知道我们这么多年来的感情，——除了爱情，应该还有其他什么情吧，是怎样的左右着小白的心态。以前我能感受小白的时候，其实也能在强大的爱意之外，能够感受到一点点的嫉妒心，有时候，她就是会带着一些尖酸刻薄的语气，说着我实在是要比她强上那么一丢丢儿。

712如今我的恶心和她的欣然相比，显然，她是在上风了。这或许进一步坚定了她和我走上不同路的信念。要想超越一个比自己天赋高还更努力的人，就不能和他走同一条路。这是单纯的小白内心本能产生的想法，因为是本能产生，也就强烈而真挚，也就缺乏理性的思考分析和利弊衡量。其实，那时候我是应该拉她一把的，是可以强行将她留在身边的。可是，我平等的对待她，尊重她，希望她能自己选择回来，而不是我强迫她怎样！

713蛇蝎毒虫被一车车的运来，倒进虿盆。接着就有沙沙沙的声音逐渐充斥了整个耳膜，不用去看，我就能想象的到蛇蝎毒虫重重叠叠蠕动纠缠。于是我开始失眠了，我感觉小白基本是和我同样的状态，她并不是像她说的那样一路欣喜。可即便这样，我都没有去拉小白一把，没有对她说你不许离开我。是小白教给我的，所谓自尊起了作用。她在让我夺回大王之权的时候跟我说，人可以没有荣誉和鲜花，却不能没有自尊的掌声奉送，人首先要有自信之心，然后才能雕塑自尊的凝重。

714后来，她还说。处理平等的人的关系，应该人敬人方显高远，人尊人才能重于泰顶。只有首先自尊才能尊重别人，也才能得到别人的认同。她是让我尊重她的意愿。我不知怎么当时就信了她，爱她之故吧！其实这话我完全可以反过来问她，你在和西王母和伯邑考的相处中，有过自尊吗？没有过怎么还能这么振振有词的说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