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五节 重逢（1 / 1）

259这是我第一次在朝堂上发怒。我在朝堂上一直温文尔雅、谦虚谨慎，有时是手足无措，低声下气。但这次我是真的发怒了，我的声音仿佛是有形的，在朝堂上四下乱窜，就像抽到了群臣的脸上，让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出，没有了议论，没有了反对，这种感觉很美妙。但这种感觉只持续了几秒钟，商容就站了出来。他说大王，苏护杀不得。

26商容的逻辑是苏护不进女是罪，进女还是罪，哪个是大王的心意呢？哪个是王法的标准呢？我知道他是在卖弄他的逻辑思维，顺便嘲笑一下我的智商。但还是被这种绕口令式的狡辩，弄得有些惶惑。不过有费仲、尤浑出来解围，他们说，商丞相说得在理，不如先宣苏护的女儿觐见，如果大王喜欢，就没有杀国戚的理由了，如果不喜欢，再斩也不迟。

261这句话倒说在我的心坎上，毕竟杀不杀苏护无所谓，我关心的只是小白。于是按抑住心中的激动，说宣苏护之女觐见。听了七年多当驾官的吆喝，这次是感觉最好的一次。我虽然看不见，但能够感受到小白，也就是苏护的女儿，走进了午门，过了九龙桥，至九间殿滴水檐前，再不前进。我看见她高擎牙笏，进礼下拜，口称“万岁”。我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262我想哭，大声地哭，高一声低一声粗一声细一声地哭，我想让我的哭声像我刚才的断喝那样充斥整个殿堂，我的这哭不是个人悲伤情绪的宣泄，而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世界，命运终于垂怜了我的孤寡和我曾经过的苦难，让我终于和我朝思暮想的爱人重逢了。

263但我还是控制住了，因为是意料之中，且做足了心理准备，也就让我能够还稳稳的坐着，像个大王的样子，细细端详她的容貌：乌云叠鬓，杏脸桃腮，浅淡春山，娇柔腰柳，真似海棠醉日，梨花带雨。她抬起头来，绽开小口，似一点樱桃，舌尖上吐的是美孜孜一团和气，转秋波如双弯凤目，眼角里送的是娇滴滴万种风情。口称：“犯臣女妲己，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264妲己？听起来很陌生，但这也不重要，因为那不过是她在人世间依托的肉身，不过是在人世间的名字。她是小白，我能够感应得到，那种断断续续的相思如丝如缕，那种刻意的纠缠如牵如挂，那种云飘过波心似的撩拨如痛如痒，那种如同两朵云的相遇要撞出雨的羁绊摇摇欲坠，我坠落，我醉了，我的魂魄已经飞离这个叫做受的躯壳。

265大王？费仲轻喊了一声。我才回过神来，说美人平身，且随随侍管去寿仙宫休息，朕随后就到。又让当驾官传旨，赦苏护满门无罪，官复原职，再封国戚，加俸二千担，在显庆殿筵宴三日，百官首相都要去庆贺皇亲，夸官三日，而后选派五名文武官员送苏爱卿回故地，而后，呵呵，没事了，退朝。没等大臣有什么反应，我已经转身走了。

266我做的过了吗？后来我听很多大臣都说我当时做的过了。说我毫不掩饰的展示出好色的品性，也就不会当一个好的大王。我不知道好色还需藏着掖着，也不清楚好色和当不好大王之间有否必然的逻辑关系。好色就当不好大王吗？不好色就能当好大王吗？显然不是，他们不过是在给自己的无能和不能尽责找个借口，也算是给那些所谓的大王找个借口，把诱因说成了本质而已。

267当然，我并不是真的大王，我只不过是个为了报恩而执行任务的小角色而已，顺便满足一下自己小小爱情的愿望。或者两者对我的重要性还要颠倒过来。江山社稷不是我的，那里面的鬼和我一毛钱的关系也没有，我只是个屌丝，本来就没责任做个好大王，讨论怎样做个好大王有意义吗？

268或许的确有些意义，因为我毕竟还扮演着大王的角色，而且不像罗马的那个小丑，只能当一天的大王，我已经当了七年多的大王，而且还要继续当下去。不过和与小白的重逢比起来，就没意义了。我已经忘记了自己大王的角色，没有了大王的稳重和尊严，一路小跑就到了寿仙宫，看见小白正端坐在桌前，就屏退左右，抓住她的手，唤她小白。

269她的确很白，是脸色煞白，而且冷汗也冒了出来。她声音颤抖说，大、大王。我以为我吓着她了，虽然她是千年的狐狸，不怕提聊斋，但在我心目中却不过是个娇柔的小白。我握着她的手，说小白，我是小青，我不是大王，我是小青，我是小青啊！小白脸上划过一丝狡黠，她说，什么小青？她跪下来，低下头去，说：大王恕罪！

27我知道她并不信任我，我也明白那种乍入宫闱的谨慎和惶惑。但我提了小青两个字，怎么她还不明白？我坐在椅子上，又用心感受了一下她，那么强烈的爱的感觉，不是小白还能是谁呢？我突然想到那时候我们在花果山前的情景，我变成猴子模样，拉着小白上山去水帘洞时，她所展现出的害怕，我问，是因为我幻化成人，你才感受不到吗？

271这让她身体一颤。我接着说，轩辕坟前的相遇，花果山中的厮守，九条命的托付，你全忘了吗？她抬起头，惊愕的看着我，说，你真的是小青？我拉她起身，把她揽入怀中，紧紧抱住，泪水划过面颊。我不害怕流窜的黑暗，不害怕命里的苦，鲜花可以不对我开放，鸟雀可以不理睬我，时间可以向我撒下危险的网，甚至，不拒绝天神的种种暴力，因为我必须义无反顾的活着，活着，等着，为了今天，感受那世人眼中的那“一丁点儿”的爱情。

272可是，你只是个凡人。小白挣脱开我的怀抱，依然不敢相信我是小青。我给他讲了我离开她之后的故事，讲了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讲了我担负的使命。小白高兴了，说，你也是女娲娘娘安排的吗？我们是在执行一样的任务吗？小白拍拍胸膛，我还一直担心呢，不知道宫中是怎样的情形，我所面对的大王是个怎样的人，又怎样展开计划？我正担心呢，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