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无根之人（2 / 2）
李一欢醒来的时候，天已完全黑透，具体说，应该是永昼之外的那个世界已经黑透了。他使劲睁开还有些沉重的眼皮，费力地摆了摆头，看了看四周。他现在还在洞里，没在阎王殿，心里一下子就放松多了，身上的劲也逐渐回来了。
老者仍然还在洞内，只不过是盘腿坐在那蒲草做成的蒲团上，静静地盯着悬在半空中的那块黑咕隆咚的大圆石头出神。
李一欢没有说话，既然这老头曾想杀他，那就足以已经说明此人不是朋友。既然不是朋友，那就没有打招呼的必要。
“小鬼，你醒啦。嘿嘿嘿嘿……”那老头双腿一用力，身体从蒲团上飘然而起，瞬间就站到了李一欢的身旁。他身形虽快，可是身体却极为轻盈，甚至让李一欢并没有感觉到半点儿风丝儿。
“好强的轻功！”李一欢暗自赞叹，可是他并不想搭理这老头，毕竟这家伙刚才想要自己的命。再说了，只要眼睛不瞎的人，恐怕现在都能看出他现在是清醒状态的吧。
“嘿嘿，小家伙，还真是个倔脾气，”老头对李一欢笑了起来，声音仍然不带半点儿慈祥，但已经没有原来的那种阴寒之意了，“小鬼，你以为老朽是真的不想杀你吗？嘿嘿嘿嘿，生死簿上没有你的名字，是阎王爷不肯收你罢了，否则你现在恐怕已经是阴间一鬼了。虽说这几百年来老夫困于此地，可是老朽此生行医无数，见过的人恐怕也是难以数尽的，倒还从没遇到过一个无根之人，真是有意思，有意思啊，嘿嘿嘿。”
“无根之人？这老头还真的有两把刷子，竟然能看出来我太监，”李一欢心里暗自想到，可转念一想，“不对啊，我明明吃了还阳丸，身体已然恢复完整之躯，难不成说是那还阳丸给我弄的这个玩意儿是假的不成？”
“哼，前辈你果然是神人一个啊，还能看出来我是个太监。”
“什么，你是个太监？”那老者脸上写满了惊讶，用一种不可思议的音调重新问道，“小子，你是说你是个太监？”
李一欢瞅了一眼那老头，以为他是故意拿自己开涮，心里又好气又好笑，鼻子里轻哼一声，有些不太高兴地说道：“刚才前辈不是说我是无根之人么，现在又反过来问我，这不是诚心拿晚辈开涮吗。在下看前辈年龄虽大，但是语言思路清晰，行动毫不拖泥带水，也不像是老糊涂了啊。”
“你……你，哼，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娃娃，呵呵。老朽方才说你的是无根之人并不是嘲笑你是个太监，而是我在取你性命之时，发现你虽有躯壳，躯壳里也有灵魂，但是你这灵魂好似虚空一般缥缈。”
“还真是一个高人。”李一欢暗自佩服，“莫非这老家伙已经看出来自己是穿越来的吗。”
“呵呵，老朽原本打算用你做一个皮囊，谁知道你却是一个无根之人。无根之人，纵使杀死，魂魄瞬间飘散，那样纵使躯壳虽在，可是也做不成皮囊了。嘿嘿嘿……”老者话音略微停顿，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接着说道：“我丘暝一生从不滥杀无辜，既然你已经不可为我利用，那自然就放过你。不过你要记住，你是我的徒弟青玄骗至此处的，你不可记他的仇。否则的话等到老朽可以出洞的那天，若得知你伤它半分毫毛，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老夫也要将你击杀。好啦，你走吧。”老者说完，朝李一欢摆了摆手，扭过头又向着蒲团飘然而去。
李一欢如获新生，但是他并没有着急离开，反而心想来都来了怎么着也要恶心这老头才行，于是干脆大着胆子朝蒲团走去了。
“前辈，黑老鹉让我来我就来了，你现在让我走，晚辈可就不走了。在晚辈老家有句接人待客的话说得好，叫‘来都来了，怎么着也要吃完饭再走不是。’你看晚辈都来了这么长时间了，前辈最起码也要尽一下主人之道，留晚辈吃一顿饭吧。”
那老头刚在蒲团上入定，怎么也没想到李一欢会来这么一出。几百年来这极境地中只有他一人而已，还从没有人给他开过这样的玩笑。
他一下子仿佛回到了年轻时候，去隔壁的三叔八婶家串门儿一般。那种幸福的感觉让他忍不住笑了出来，可是他又意识到这样似乎有失长者威严，于是赶忙装作身体不舒服，咳嗽几声，脸上又换上一副冷漠的表情上来。
“你这娃娃，你看我这屋里无锅无灶，也没有桌椅板凳，你要是不介意吃石头粒子的话，就去抱着石头啃吧，不要耽误老夫参透这石头就行。老夫反正已经几百年没有吃过人间烟火啦。”
“真是放屁都不带打草稿的，几百年不吃饭，恐怕早就朽烂的连骨头都不剩了，哪能这般生龙活虎，行动飘逸无比的。”李一欢暗自思忖。
刚才那老头脸上的笑容虽然消失得很快，但是也让李一欢给捕捉到了。他发现这老头也是有点人情味的，不由得胆子就又大了几分。“前辈，一块儿破石头有什么好参透的，你看这洞外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百鸟合唱，百犬齐吠，还不如咱们去外边坐一会儿，一起聊聊你的青春，谈一谈你的过去怎么样？你要是实在不想去的话，也好，我去你那边也参悟一下那破石头怎么样。”
“破石头？哈哈，小子，老夫几百年前被困于此洞中，日夜潜修，仍然没有参透这天地原石的奥秘，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就一起来参悟吧。这洞外吗，老夫先前与人有约，参不透这天地原石，此生永不踏出这石洞。要是娃娃你爱看那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爱听那百鸟合唱，百犬齐吠，还请自便吧。至于老夫的青春和过去那都是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