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留香(1 / 1)
从高窗户中照射进来的光铺洒在探监窗户口上,阮经武苍老的面容就在窗户上映显。在窗户上交错的光影中他的面容扭曲,黑暗,而又狭长,是一道模糊的影儿,极像是曙光乍现前驱散的那模糊的黑暗。
他的时代已经远去,如今的身份,只是被政府改造过的新人。
而在波澜壮阔的中国近代史人物中,又有多少像是阮经武这样的人沉沦在旧时代,重生在新时代呢?
那一个个萧瑟的背影,似乎就印刻在我的脑海,他们由黑暗中走来,又在光明前景中获得新生;那波澜壮阔的战争场面,似乎也呈现在了我的眼前,无数仁人志士前仆后继地在抗日战争中抛头颅洒热血。这一切,由衷地让我感到新中国的来之不易,也由衷地让我感到近代中国命运的多舛。
阮经武说:“我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至于我和李和尚的事儿也写在悔过书中了。”
他缓缓地低下头,那映显在探视窗户上的模糊头像也随之消失了,苍白的白发面对着我,而他那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却留在了我的脑海。
我欣慰地觉得现在的阮经武正在忏悔。那铺洒在探视窗口上的光影像是雀跃了一般,在随着光照的移动而跳动。阮经武身边狱警脸上洋溢的笑容如同山花盛开时一样的烂漫。就连探监室外那啾啾的鸟儿叫声也仿佛参杂了美妙的音乐,令人心旷神怡。
我说:“我今天来,不是问你将军的事儿。我想知道那个疯女人的事儿。”
阮经武抬头看着我,说:“疯女人——啊!留香,她是我的女人……”
……
阮经武那天说的话,到现在都在我脑海中嗡嗡作响。从阮经武的表述中,我大致知道了疯女人的后半生。对于疯女人的前半生,我到了现在依然一无所知,因为她已经疯了,要想从一个疯子口中探知她的身世,这是极难办到的一件事儿。
当时的郑县人民对于日本人的侵略表现得群情激愤,不少仁人志士都参与到抗日爱国的宣传活动中。
老师和学生上街游行,军队积极备战,那时郑县的大街小巷子里到处张贴着标语。
铁坎子在城里听完了一个女学生的演讲后回到山寨就组织了几场偷袭日本兵运输队的活动,其中的一次,遇见了疯女人——留香。他们掀开日本人的军用卡车看到十几个年轻女子被捆绑结实。
其中一个疯疯癫癫,浑身赤裸,横躺在车厢里的女人就是留香。
这就是留香——疯女人,后半生开头的片段。
铁坎子遣散了那些女人,唯独留下疯言疯语的留香,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家在那儿。
时间一久,铁坎子动了歪心眼,让寨子里的弟兄都尝尝女人的滋味。阮经武就是在铁坎子的撺掇下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男人的。那时的他只有十四岁,也是从那时起,他将留香看做自己的女人。
这本就是一个悲剧,一个因为一时冲动打日本人的麻木中国人所做出来的事儿,却是在与日本人斗争的过程中,也在做着残害自己同胞的事儿。理所当然,民族的希望也不可能寄托在他们这样人的身上。那北京金山上金灿灿的光芒恰能说明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