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1 / 2)
康熙于葬礼上,坚行割辫之礼,以尽哀思。
时有臣子为逢迎上意,以孝康皇后升祔已久,不宜迁动为由,而欲以孝惠皇后、孝康皇后神主并尊祔于庙。
大学士王掞奏道:“陛下圣孝格天,当时太皇太后祔庙,都不曾和孝端皇后并尊。如今又如何会以孝康皇后和孝惠皇后并尊?”
此乃儒家千年孝道之问:生母岂能和嫡母并尊?
儒家讲的就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君为臣纲,夫为妻纲,主为奴纲。
康熙既然选择以儒家约束世人,那他自也会受到儒家桎梏。
大清讲的就是主奴。
康熙自然只能遵守孔孟之礼,他斥责那个提出两后并尊的大臣,令其改正。
随后,以嫡母神主加于生母之上。
是以最后,孝惠皇后神主牌位加在孝康皇后神主牌位上。
他沉默的看着神主排位。
生母的早逝是他心中的痛。然而这些年,皇额娘对他很好。
他沉默地看着梓宫。
太后的葬礼,乌玛禄不能不来。
何况这些年来,太后屡屡向着她,对她多有宽慰。
乌玛禄走到距离康熙半步远的位置便停下了,她静静的看着太后梓宫。
康熙听见脚步声,便知道是她。
他轻声问她:“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乌玛禄清醒道:“一直在意的,只有活着的人。”
说话宛如棒喝。
康熙突然反应过来,闻言苦笑道:“是啊,人死如灯灭。一直放不下的,只有我自己。”
乌玛禄沉默着的陪伴着他站着。
好半晌,康熙才回神,勉强开口道:“你身子不好,不用这样陪着我,你先下去休息吧。”
乌玛禄闻言告辞。
康熙侧首看了一眼她离去的背影。
有很多时候,他会怀疑她其实是没有心的,更像是为他当年愿望而打造出的完美木偶,只是披了张人皮——她尽善尽美,能把一切都给他,除了情。
于是,他明明什么都有了,却依旧心有不甘。
只可惜,时空不能倒转,愿望不能重许。
他收回目光,看着太后梓宫。
他的心里空了一块儿。
泪想流,却流不出半点儿。
哀莫大于心死,大哀无声。
十二月十五日,康熙亲自赴宁寿宫奠酒致祭。
所见之处,物是人非。
思及之后,他再无长辈在世,康熙悲不自胜,终于将之前流不出的眼泪,痛快的哭了出来。
礼官还未开始读祭文,他便已痛哭至失声。
直至祭文读毕,仍抽泣不止。
随后一直到来年正月初三,康熙帝都住在苍震门内,未回寝宫,为太后守孝。
他自也不入后宫,宠幸妃嫔。
除了少有的几个妃嫔,余下的,于他,终究只是打发闲暇的玩意儿。
正月二十日,翰林院检讨朱天保,再次上奏,称储位重大,未可移置如棋,力言胤礽仁孝,请复立为太子。
康熙本就因为太后逝去而心中悲痛,又逢如此没眼色的上奏,面无表情的令人处斩朱天保。
春,准噶尔部首领策妄阿拉布坦,出兵进攻西藏,拉藏汗请求清朝发兵救援。
康熙招诸位大臣共同商议。
打是要打的,只是怎么打,谁领兵,领兵多少,仍需细究。
康熙心中已有人选,但他不急于一时。由随大臣们商议。
三月初三,皇太后过世出百日,丧事告毕。
康熙谕:“今大事毕,十二阿哥著停止署理内务府总管事。”
期间,因胤祹办事妥协,康熙十分满意,不止一次的夸奖赏赐他。
未过几日,于三月十二日,九卿等以请立皇太子之名上折请安。
康熙手书谕旨,予以驳斥。
此时,和硕诚亲王胤祉,因受命开蒙养斋馆,身边聚集着一群学人。
后来不知怎的,竟传出胤祉以储君自名。
康熙闻得此言,只是呵笑一声,并不理睬。
西征噶尔丹一事已定,已交由内大臣去征兵,携带粮草。
他也就没那么忙了。
自身边人接二连三的过世后,康熙便没有从前那么勤政,他只想珍惜眼前人。
闲来无事,他会去各宫走走,和各个嫔妃说几句话。
甚至有几次,康熙翻了乌玛禄的绿头牌。
乌玛禄打趣道:“你要来,来便是了,何必翻牌子。”
康熙摇头:“就是一时间有些感慨,我们都老了。”
康熙越来越少宠幸妃子,他去大多数妃嫔宫中,也只是看看这些陪了自己多年的女子。
时光如白驹过隙。
他也不得不服老。
他如同每一个老人般,和过去的人,闲话当年。
到到处处,都是他的当年。
康熙曾携着宜妃,说起那时:“我记得有一年,你陪我钓鱼,结果一条鱼都没钓上来。”
宜妃嗔道:“皇上怎么不说奴才陪您钓了好几条的时候呢?”
康熙笑着。
他在这样的怀念中,突然放下了对惠妃的芥蒂,解除了惠妃的禁足,只是不让她管六宫事宜了。
康熙时常和乌玛禄聊天。
“我记得有一年出巡的时候,好像给你买过两个陶瓷娃娃。东西呢?”
乌玛禄好笑道:“那都多久的事了。”
乌玛禄摇头道:“不知道放到哪儿去了。你要的话,我就让他们找。”
康熙本就只是来了兴致,随口一问,闻言只说算了。
后来聊着聊着,不知道怎么聊到了别的妃嫔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