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风云篇——第四章 遁去(５)（1 / 1）

见赵羽兴致如此高，精神出奇地好，贾诩心头突突直跳，急忙上前笑道：“夜晚风大，你身体又不好，明日还要赶路，还是回营帐好好休息。等到了江陵，你养好了身子，多少时间不能吹笛。”

赵羽冲他一笑，坐直了身子，靠在张辽的身上，拿出竹笛，笑道：“左右无事，我竟一点睡意也无。难得有这么宁静的时候，文和兄不要败兴。”

曹操和张辽互看一眼，心中也叫不好，要想阻止，却又觉得说不出话来。赵羽看看苍穹，横笛在手，吹了起来。笛音平和而宁静，在群星闪烁的苍穹下，仿佛是飘渺的天籁从遥远的星空传来，让人的心境进入了一个奇妙的旋涡里，熏风扑面般的感觉让众人都有些沉醉，一时忘记了身处何方。

就在众人有点陶醉之时，笛音却是嘎然而止，再看赵羽，已经垂头靠在张辽身上，一动也不动了，平静的面容上，保持了一抹微笑，仿佛他沉浸在自己的梦乡中一般。巨大的悲痛突然降临在了刚才还沉醉的人们身上，时间凝固在了人们的脸上。

很长时间过去了，张辽一直保持着扶持赵羽的姿势，曹操也保持着静坐的姿势，他们不敢动，仿佛动一下，就惊醒了睡梦中的人一样。而曹军将领们，也都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赵羽带着微笑的面容，大颗大颗的泪滴从这些铁血男儿脸上落下，无声的哭泣让这一刻的大地都为之哀痛。

沉默的哀伤很快被嚎哭之声打破，一直服侍赵羽的丁二和那几个军士哭拜叩头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军营，很快，军营中到处都想起了哭泣之声，这些在战场上红眼拼杀的将士，这些被刀戟砍在身上也无泪的男人，在这一夜，都哭红了眼睛，特别是被赵羽救治过的伤兵们，他们简直不能相信这个事实，那个永远用微笑安慰他们不会有事的年轻人，那个用无数笑话让他们忘却伤痛的赵公子就这么去了。这一夜，注定不凡。

当第一缕曙光照在曹军宿营地后，曹操从地上站了起来，这一夜，他没流泪，望着地平线升起的光芒，他自嘲地笑了笑，赵羽说的没错，我是一个狠毒的人。看看靠在张辽怀里熟睡过去的人儿，曹操叹口气，让旁边哭昏的丁二去准备棺木，送赵羽回家。

与曹操完全相反，张辽的泪已干，听到曹操的话，他抬起有些朦胧的眼睛，嘶哑地请求曹操：“主公，请允许辽送子玉回去。”

曹操缓缓地转头看向他：“不行。子玉想去见他的兄长，我要成全他。”

张辽浑身一颤：“主公……”

曹操不再看他，也不看赵羽，眼望远处的天边，沉声道：“我成全子玉的义。至于他们的恨，我不在乎。等到战场对决的那一天，愿意留下，我依然接纳，不愿意，我会送他们去梅花山庄和子玉团聚，子玉喜欢与他们一起喝酒欢歌，他们也应该愿意与子玉痛饮江湖。”

张辽听明白了曹操话中的含义，浑身颤抖着抱紧了赵羽，他虽舍不得，也不忍，可他却明白，站在曹操的立场，站在敌对的立场上，利用一切打击对手的做法没有错。他也的确不能再送赵羽一程，他是赵羽的兄长，也深爱这个弟弟，可是，他还是一个臣子，忠义需要抉择的时候，他只能先选忠。

逝者已去，前面的路还很长，子玉，不要怪我。看着张辽将赵羽放进棺木中，曹操的心也在颤抖，他可以狠心去利用死者，可以狠心去伤害不服从他的人，但他也是一个人，有人的感情，三年相处的点点滴滴不可能不在他心中留下永久的记忆，赵羽的死不可能不让他心痛，所以，在棺木盖上的那一刻，泪水还是布满了他那历经沧桑的脸庞。

尽管心中也有痛，可当丁二领着送赵羽的人前来听候他的命令时，曹操已经擦干了泪水，淡淡地吩咐丁二，尽力找到赵云他们，将棺木交给赵云后，再送赵羽去梅花山庄。丁二领命要走时，曹操又喊住他，吩咐他，尽量不要让郭嘉得知此事，能瞒就瞒吧。他已经失去了赵羽，绝不愿意再看到郭嘉为此出事。

丁二带着二十人日夜兼程护送赵羽的棺木前往汉津口，走了两天后，他们遇上了典韦。典韦本来是不想理会这队人马的，可跟随他来的一个小兵很机灵，说我们既然要假装投靠，就要用尽办法和曹军答话。谁知，短短的几句对话下来，竟然得知棺木里的人是赵羽，而这些曹兵是奉命护送赵羽棺木去找赵云的人。

棺木的盖子在掀起的时候，就成了碎片，二十名曹军被典韦的举动吓成了傻子，丁二趴在距离棺木十余步的地方喘息不止，他是在护棺木的时候，被典韦扔出去的。听到里面的人是赵羽的瞬间，典韦就出手了，连思索都没有，就出手了。

静静地看着棺木中的人，充血的眼中还是没有泪水，典韦却从暴怒中平静了下来。他虽然暴怒，但出手却很有分寸，丁二不顾一切维护棺木的行为他看的很明白，出手很轻，丁二很荣幸地没有受伤。典韦他也没有出手杀了面前这些曹兵，虽然他很想很想杀人，可赵羽的容貌就在眼前，而他答应过，不当着赵羽的面杀人。

看了棺木中的人很久很久，典韦轻轻地把赵羽的双手放在胸口，然后将人抱出棺木搂进怀里，赵羽的头斜靠在他的肩上，双腿卷曲着靠在他胸膛上，咋眼看去，如同在他怀中熟睡了一般。典韦扫视了曹兵一眼，冷冷地说：“看在你们护送他的份上，我不杀你们。回去告诉曹操老贼，人我带走了，他的命，我会来取。”说完，转身就走。子玉，要回去，也应该是兄长带你回去，我不会让你躺在杀你的凶手准备的东西里面。

再迟钝的人也看出来眼前这个魁梧的大汉一定和赵羽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丁二冲到了典韦面前：“好汉，我不知道您和公子有什么关系，但我是公子贴身仆人，一定要把他送回家，别人可以回去，我要跟您走。”典韦没有说话，点了点头。扔下还是目瞪口呆的二十名曹军，这一行人向来路而去。

如同来时一样，回时也是匆匆，一路的沉默让丁二感受到死亡般窒息的痛苦。一天一夜的快马奔腾中，典韦始终保持着环抱赵羽的姿势，无语也无泪，打马的动作是那样的狠，怀抱赵羽的动作却是那样的柔；眼望前方时，是满目的怒火，看向怀中赵羽时，又是轻柔如水。水火两重性格在一个人身上交替出现，让丁二恍如梦中。他已经知道了典韦的姓名，知道他是赵羽的大哥，联想到痛苦悲哀中的张辽和襄阳城里始终都在为赵羽担心的郭嘉，还有长坂坡赵云的那声怒吼，丁二暗中叹息不止，前方还有公子的几位兄长，面对公子的死亡，怕是都难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