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公寓里的恶魔（见岛篇01）（2 / 2）
其实我在骗他。
我确实要去买菜，但现在还早，就算我跟青山去玩，时间也是来得及的。所以这实际上是可以两用的说辞，用来拒绝雪村也行。
他和青山一样都从来不用自己买菜，也就同样不知道特价几点开始。对付他们，只需要如此廉价的谎言就足够了。
之所以选择跟雪村一起，也并不是我喜欢和他一起玩，更不是我可怜他在班上的地位，只是为了我自己。
千早原的偏差值中等偏上。偏上意味着老师对成绩看得很重，成绩不好的学生会被区别对待；中等意味着学生之中不乏游手好闲、拉帮结派的人，不合群的学生会被孤立。
实际上，校内也有欺负同学的不良，我知道别的班有欺凌的现象，而且还挺严重的。但是别的班的人跟我没关系，我只需要关注我们班的班级和谐。我成绩比较优秀，也会逗人开心，大体上无论是和老师还是同学相处得都挺好，但如果班上出现了孤立学生的现象，整个班级必然会形成不好的氛围，到那时候我也没法洁身自好。所以我悄悄地维系起班级的平衡，时不时捧一捧想和学生打好关系的呆板老师，打压一下人气王的不容拒绝的傲慢，再扶持一下底层透明人的心理健康。
我也并非是主动想承担这个“班级调节员”的地下职务，但没办法，谁让老师和同学都喜欢我呢，随意违抗主流而不会被谴责或记仇是我的特权。而且其他人的心思大都有点迟钝，他们可能都没有意识到这种隐患的存在。虽然正因为他们迟钝，我维持班级平衡的工作才能顺利进行。嘛，保持现状就是他们对我的最大帮助啦。
回到今天和谁出去玩的问题上来，我本来对唱k要更感兴趣一点。毕竟青山之所以是人气王是有原因的，他确实知道如何让别人玩得开心、如何炒热气氛。
至少从学校里的相处看来是这样，至于每天放学后他给出的娱乐活动是否也充满欢乐，我不得而知。我一次也没答应过他的邀请，因为我要陪雪村。
想到这里，我转过头去看已经逐渐跟我并肩的雪村，向他问道：
“雪村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去抓娃娃呢？”
“这个嘛……”雪村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脸，“其实我春假时就好几次路过了我现在要带你去的抓娃娃机那里，但是我一个男生跑去玩，总归是有点羞耻。”
“欸——再抓个男生陪你一起，就能给你壮胆啦？”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雪村怕我误会，连忙摆起手来。
我只是在打趣而已。
“我是想说，嗯，我抓娃娃其实还挺厉害的。一个人去的话，就显得我像是在独自发泄一样。如果你跟我两个人一起去，就是普通的朋友一起出游玩耍了。我还可以帮你抓你想要的。这样不是更像朋友会一起做的事吗？”
“哦哦。”我点头表示明白，随即又想到一件事，“但你为什么不春假期间就联系我呢？”
“开学之前不是都见不到同学吗？”
“都交换过line了，你可以直接给我发消息啊！”我不禁失笑。
雪村所说的抓娃娃机，其实也就是购物中心的走廊里放的那种独立机子。他都没想到要是去游戏厅还可以顺带玩别的机器，真的只是带我直奔他记忆中的地点，心思倒是很单纯。
现在的抓娃娃机都不用换专用硬币了，扫码付费就可以玩，我们一人买了五次机会，然后轮流上阵。
雪村说他擅长抓娃娃还真不是在自夸，五次里三次都给他抓到了。我这边的战况相比之下就显得有些凄惨，一次在出口边缘掉下，两次在夹子移动途中掉下，还有两次压根没抓起来。
我甚至怀疑这个夹子的松紧程度是一回一换，我玩的时候刚好都是夹子松动的回合。
放这个抓娃娃机的人大概没想到世上还有雪村这等抓娃娃天才，一次游玩机会的定价十分便宜。于是我们又各自扫了五次机会，主要是为了让我一雪前耻。
不过抓娃娃的熟练度看起来不是通过这种短期重复就能提升的，即便雪村告诉了我挑选娃娃的方法和放下夹子的时机，后来的这五次我仍然一无所获。反观雪村自身却是渐入佳境，这次又抓了四个。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不只是在感叹雪村擅长抓娃娃这件事本身。
他跟不上潮流，成绩也不行，因此老师和同学都经常忽略他的存在。我过去也曾教过他许多跟别人打好关系的窍门，他根本学不会，所以目前为止班上还是只有我主动会主动跟他搭话陪他玩。而且他想邀请我一起走，都不敢当着其他同学的面说出口。以前我俩一同出去玩，他也总是有点拖后腿（当然，我没因此抱怨过他。
这样一个脑袋不灵光、不善与人交谈、胆小如鼠、处处都很弱小的人，为了能有底气邀请我和他一起来玩抓娃娃机，到底锻炼了多久这个没用的技能，才能够有这般娴熟？
我猜他春假不来联系我，不是因为他没想到，而是他悄悄花费了整个假期给这个抓娃娃机送钱，才练就了足以让他说出“我还可以帮你抓你想要的”这句话的高超技艺。
无论是为了一个小技能投入众多的时间和金钱，还是为了试图让别人高兴而费尽心思，都是我所不能理解的。
而且即便我知道他的初衷是想让我开心，我也开心不起来。
我们离开时所有的战利品就是雪村抓到的那七个玩偶。为了安慰一无所获的我，雪村把其中的四个都送给了我。
“下次有机会我们再一起来这玩啊！”
雪村看起来心情特别好。
我也不想打击他的情绪，就顺着气氛答应他：
“好。”
在雪村向我挥手告别以后，我站在路口没有动，只是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四个玩偶。
我还是很在意自己一个也没抓到的事。我擅长大部分的事情，即使原本不会，我也学得很快。虽然是否擅长抓娃娃根本就不重要，但我竟然还不如班里最笨的同学那样会使用技巧，这令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不会因此而讨厌雪村，他确实是个善良的人。然而我不懂，这样就算是朋友吗？跟雪村来往对我来说只是“班级调节员”任务的一部分，他却似乎把我当成了确实愿意关爱他的友人。
事实上，我向来是不跟这些愚钝的人真心交朋友的，那很无聊。比起跟同学在外消磨时间，我更愿意自己窝在家里打打游戏，或者看看小说漫画。即使是出来玩，我也更喜欢自己一个人。应该说，我觉得一个人还是几个人一起并没有什么区别。
我以前自己去过游戏厅，在那里玩抓娃娃机的感受与今天并没有什么很大的不同，都是由期待开始，以挫败结束。
雪村今天却全程都情绪高涨，因为他说这像是朋友会做的事。
我不羡慕，只是好奇，什么样才叫真正的友情？
我没有像他一样因为是两个人共同玩耍就更加感到愉快，是由于我没把他当朋友吗？还是说，常人所说的朋友就是这样，表面上嘻嘻哈哈，心里却会因为输给了对方而不爽？
以我对大众的理解来说，更可能是后者。明明没有产生情绪的共振，却还是假装心灵相通，这就是大部分友情的本质。所以我才会觉得真情实感地交朋友是一种很不明智的行为，是我绝对不会去做的行为。
不过，我也并非完全不能感受到与他人社交的乐趣，平时在学校里，跟周围的同学聊天就是我打发时间的一大选择。这样说来，我在学校聊得最好的还是青山他们那个小团体。今天我玩得不尽兴，是不是因为雪村不擅长把游玩的过程变得有趣啊？我不会做错选择了吧。
我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再过不久就是我家附近那家超市的折扣时间，于是我暂且放下对自己所做的决定的质疑，抱着一怀毛绒玩偶朝家的方向跑去。
我不可能抱着玩偶去买菜，书包又塞不下那么多东西，因此我只好先回家把玩偶们放下，再从家冲向超市。
这多出来的一个往返显然耽搁了太多时间，我抵达超市的时候，蔬菜区已经只剩下一点烂菜了。
这天晚上，我只吃了酱油炒白饭配煎蛋。
第二天早上班会前，我听到去了卡拉ok的同学们在回忆昨天：
“唱k果然很开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