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来自千年前的馈赠（1 / 2）
虽然此时的寒溪阁里的温度已经足够温暖，但文远的话却如同寒冬一样，让唐云曦的心降至零度。
“在这个帝国和你之间，无论何时，他会选择的是前者，而不是你。”
“同样，在你目前看来，在你的家族和他之间，你也会选前者，而不是他。”
文远讲述的是单纯的事实，也是唐云曦最不想面对的事实。
“未来的某一天，当人与龙的争端再起时，你们迟早会变成双方最不想面对，可又是必须面对的……死敌。”
“不……”唐云曦拿着茶杯的双手不自觉的抖动，“不……一定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的……”
“这就是我说的特殊地方了。”文远起身，看向窗外的街道，“玄天星象占卜之术，可以预测一个人未来的大致走向，那些人生中重要的节点在你们的占卜中已经是固定了，但是命运这跟长绳上除了这些大节点以外，还有着不少的小节点……”
“天浩在这个时期返回帝都，面对诸多挑战，这就是我们谁也无法改变的事情，你在占卜中可以得知他会度过这次难关，但你不知道他会付出什么代价。”
“他可能完好无损，也可能身受重伤，这些可能在你们的占卜中是预料不到的，所以出于关心，你到了这里，想护他平安，对吗？”
“您居然了解我们的玄天星象占卜……”唐云曦感叹着，“所以您也知道这占卜术对我而言代表什么……”
“活得久，见得多，没什么奇怪的。”
“你们的占卜术窥探的命运，在我们这里，会被冠以其他的名称，天机、天道都是它的别称，人也好，龙族也好，都没有停止过对这东西的探索发掘。”
“你们的研究更为成熟，有一套完整的体系，可以供给学习者进行学习，在我们这里，类似的技能很大程度上依靠个人悟性与天赋，很多方面只能意会不可言传，但这些能够预测未来的法术，无一例外，都有着不可避免的反噬，越是想要窥探天道命运，代价就越是严重。”
“像我年轻的时候，不知道轻重，以为学了些技艺就能四处卖弄，用的多了，当时确实没有什么感觉，可是到了后来实力越来越强，才发现，年轻时使用这些的代价，已经早早透支在了未来的时刻。”
“你可能会疑惑，我作为人类的修行者，已经活了五千多年，为什么还只有二次觉醒一阶的实力，非是我不用功刻苦修炼，也不是天赋欠缺，而是因为，我的实力一旦迈过某个坎，那么天道便会对我实施天劫处罚，为了躲避天劫，我只能将实力压制在如今的这个地步，在我完成我的使命前，我不会让我死在天道惩戒之下。”
“原来如此，难怪您年龄和实力不成正比，原来是因为有这一层的关系在。”唐云曦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你们的玄天星象占卜之术可以做到明确某一人的命运大节，所以你们需要付出的代价会更多，你族中的长辈一定告诫过你，不要轻易动用这术法，并且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术法在东方龙族中，形成了只能对命中重要之人使用的规定。”
“因为一旦使用过多，命运收走的价码也会更多，所以，我不建议你使用这术法，虽然它好用，但对你的未来修炼，可谓是甘甜的慢性毒药。”
唐云曦听到这里，也是站了起来，放下手中茶杯，对文远感谢到：“多谢前辈提醒，晚辈在族中只知道这占卜术不可轻易使用，未曾想到使用后果会如此严重。”
“话说回来，我们可以预想到，未来的你与天浩会为了你们的家族、国家而爆发冲突，这个大节点到来前，还有众多的小节点，你们可能在这段时期中关系迅速升温，也可能产生裂痕，导致破裂。我只是希望，到了那个时刻，你们不要变为彻头彻尾的敌人，那样的未来，对你们两者来说，都是悲剧。”
“你对他的心意已然明了，但天浩这家伙在感情方面显得就迟钝不少，而且我感觉他心中还是有阿瑶的一席之地，让他很快接受一段新的感情恐怕还是有难度的。所以，当你觉得这小子在情感这方面像个傻子一样的话，还请别生气，多担待点这小子。”
文远说的没错，在代天浩心中，那个只陪伴过他十年的少女，已经占据了他美好记忆的绝大部分，那是他第一个产生爱意的人，那是他的第一任妻子，是她在他沉溺于攻伐杀戮之时，伸出了抚平创伤心灵的手，让他那位于修罗血海的灵魂，得以暂时的安下心来，感受片刻的宁静。
她是那个面临覆灭王朝的最后回响，她的离去代表着一个时代的终结，她的身上，带有着秦王朝最为鲜明纯正的色彩，那个恢宏的大统一王朝的温柔与霸气，以一种奇妙的结合方式，在她的身上体现而出——虽然待人以温柔体贴，但平日之中，却是散发着不言而喻的端庄大气。
那是秦帝国，留给代天浩最后的礼物。
少有人知道，代天浩当年被周元武赐予国公之位时，周元武没有决定代天浩的国公称号，而是将选择权交给了代天浩。
当代天浩考虑选“秦”一字的时候，周元武在心中还是有点不悦的。
因为周元武登位之初，在全国上下实行的高压文化管控政策中，将前朝的文化打压至极点，普通人，只能称呼秦朝为旧朝、前朝，“秦”这一字一旦从口中说出，那么面临的，就是众多的麻烦，周元武知道这样并非什么好事，政治上的事情，没必要高压转嫁到文化上，但他就是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秦的东西。
他要将有关秦的一切都掩埋干净，将这个自己憎恶的国家和它的过去，无论光明辉煌，还是阴暗肮脏，全部葬送。
可偏偏代天浩要取这个字，自己也只得答应下来。
在他心中，这个存在千年的统一帝国，值得被铭记，而不是被扔进历史的垃圾筐里，蒙受后人不明的质疑。他在领军与秦军作战的这些年里，也见识到了这个庞大帝国的最后光辉，从他内心里，他敬佩这样一个伟大的帝国。
他也希望，自己的夫人，能够被人毫不避讳的称为“秦国公夫人”，这个“秦”字，也当是给秦武瑶一个微不足道的念想吧。
一个简单的秦字贯穿了代天浩过往的三十年，这个字对他而言，包含了太多的东西，时至今日，已经成为了他的一个重要念想——那是他无比怀念的一个时期，那是他永生难忘的一个时期。
只不过不久前，代天浩便回到了秦国公府，决心与这段难忘的岁月，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我会的。”唐云曦小声说着，“和那个笨蛋相处就需要性格宽容，不然迟早会被他气死。”
……
“就这些？”万旻听完文远的复述后，用一种看待傻子的眼神盯着文远。
他刚要开口说，这能看出来唐云曦偏向我们？你这把天恂的剑印给她是不是脑子坏了。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文远却先一步怼了回去。“咱们别只看表象，看得深入一点行吗？”
“动动你的大脑，想想从刚才我与唐云曦的对话中，有哪些有价值的信息。”
“你确认了她的身份，她表明了自己的两面立场，然后你们还谈论了一堆天道命运的相关话题，我倒是感觉你在给这两人做媒。”
万旻说着笑了起来，“你这凑合小情侣到是有一手，看不出来啊。”
“唉……”文远搭在万旻肩上，看了眼一旁面无表情的苏筱，低声说到，“在她面前还是少提这方面的话，咱还是说说正事吧。”
“文远你和云曦所说内容中，我最好奇的是你为什么如此断定，秦国公就一定会在未来与云曦发生冲突呢？”苏筱问到。
“说到底这只是一种很大的可能性事件，正如你所说，在未来，一切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云曦两人之间的羁绊复杂难测，你又如何准确确认呢？”
“我既然能够说出这话，就是有把握的……”文远在苏筱的提问下，显得有点躲掩。
突然苏筱好像明白了什么，严厉质问道：“你该不会用了寻天占卜之术？！”
万旻听到这个词眼时，也是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你疯了！？天恂早就告诫过你，不要再用这种法子去窥视天道，你现在就因为这个原因，修为停滞不前，可就算你压制修为，避免天劫，那天道一样会从你这里拿走些东西的，不是你的修为，那就是你的寿命了！”
“对我们这些人来说，修为再高，没了寿命，也是白搭，你……你糊涂啊！”
“我当然知道，但为了天恂的遗愿，在这种能够决定这世界两族未来走向的事情上，我必须保证绝对的准确！”文远说着，面目严肃，“拿几年的命，来确认这消息，不是什么亏本买卖。”
“你！”万旻还想劝几句，但看到文远坚毅的眼神，他又不知道拿什么去劝解他了。
“那你考虑过那些担心你的人的感受吗？”
苏筱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对峙，虽然苏筱面色没怎么变化，但这声音中，带着一丝责怪埋怨，“你总是这样，为什么……就不能为那些在意你的人考虑呢？”
苏筱此时的话仿佛如利刃一般，刺破了文远的内心，在她的面前，他完全没办法装出无所谓的样子。
万旻知晓两人过去的关系，现在他也不方便再说什么了。
文远看着苏筱，内心也是如刀割般疼痛，但他强忍住情绪，深吸一口气。
“对不起，我……”文远没有说下去。
“回到正题吧。”文远再度回归了话题。
“我已经确认了未来两人的冲突，但我没办法知道，这场冲突会爆发到什么程度，他们可能是用言语交锋，也可能是选择用实力来分出高下对错，我最害怕的是两人走到最极端的那一步。”
“指的是……决出生死？”万旻有点不信，“就现在这两人的状况，刚才我要出手的时候，他们那默契迅速的配合，就已经说明他们关系不一般了，就算他们为了各自的国家与族人而战，也不会到那种地步吧？”
“这就只能交给时间去回答了。”
“重点是，就算到了决出生死的那个地步，我也希望，两者都能得到保全。”
“我预测不了结果，只能用最保险的方式了，他们两人的身份、关系都是特殊到了极点。因此这两人决不能因为任何事情而遭到生命危险。”
“我再重复一遍，你们自己想想，代天浩，他是天龙帝国开国皇帝的结拜兄弟，横扫大陆东方的秦国公，在老一辈的开国功勋中，现在他是陛下唯一相信的人，在陛下心目中，值得将整个帝国的未来托付给他。在未来，若是西方龙族谋取大陆，他会成为这个帝国的守护者，面对他的弟弟代天辰，西方龙族的皇。唐云曦，当代的东方龙族族长，千古一遇的血脉纯正龙族，在未来，她也会带领着她的族人，冲破天屿这一方弹丸之地。代天辰，唐云曦，都有可能是我们未来的头号敌人，所幸代天浩与这两人关系匪浅，一个是一同度过童年的血缘兄弟，一个是他的爱人，他们之间有调和谈判的可能性，而这也是我们人与龙两族能够坐下来和平交流的最大可能，若是代天浩或唐云曦身死，那么人龙两族交流的途径消失，在千年累积的仇恨下，龙族怕是难以保持理智，我们将面临着东西方龙族两面夹击大陆的最坏可能。”
“话已至此，其中利害我已表明，天恂的护体剑印是否交付给这两人，你们再考虑一下，我们投票表决吧。”
利害明了，文远已经说清楚了他的想法，现在轮到万旻和苏筱这两位与天恂、文远同一时代的人族尊者做出自己的选择了。
天恂在离开这个世界时留下了诸多可以供人使用的法宝道具，有如先前文远救下唐云曦时使用的太虚无相符，如今他们慎重斟酌的护体剑印，乃是天恂留给他们的最强护体之物。
这三枚被后人冠以“诛神”之名的剑印，是当年天恂突破二次觉醒十阶，也就是到达这个世界的顶峰时，汇聚自身力量形成的，它们的作用是极致的保护——足以抵挡一次这个世界上任何的攻击。
这些剑印在天恂的设想中，应该是由自己的追随者，也就是文远、万旻等人，在未来可能再一次爆发的人龙战争中使用，保存关键战力，为人族留下最后的保障。
如今文远要把这些剑印给予代天浩两人，按规矩，必须得到万旻和苏筱的一致同意。
万旻四处踱步，来回打转，而苏筱似乎已经做了决定，站在原地，闭目而待。
万旻一会后终于停了下来。
“怎么，想好了吗？”文远问到。
“虽然我不喜欢那些龙族，但你说得对，天恂所留下的愿望，如今是难得的实现机会……”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我同意。”万旻点了点头，“天恂的愿望，我不会放弃的。”
“筱，你呢？”文远询问着。
洛书的星辰空间内，此刻安静到了极点，文远和万旻的目光落在面色平静的苏筱身上，文远的设想所需要的保障能否给到代天浩和唐云曦两人，就看苏筱的回答了。
“我，一直都相信你，你的选择向来不错，我同意。”苏筱给出了她的答案，“只是以后，我希望你能记住当年的约定，爱惜自己，记住，这世上依然有人在乎着你。”
文远长舒一口气，露出了欣慰的笑，“谢谢。”
在这一方天地间，在万千星辰辉耀流转之下，两枚带有神圣气息的金色剑印浮现在三人面前，就算只是在一旁观望，也可以看出这剑印是非凡的存在。
“那么等会出去后就由我来将这剑印安置在他们身上。”文远看着眼前的剑印，眼神中流露着对往昔故人之物的不舍。“天恂怕是想不到，有一日他的剑印会这样被使用。”
“但愿，天恂心中构想的那个人与龙两族再次和平相处的未来，能够早日到来吧。”苏筱一样望着剑印，祝愿着。
“他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万旻感叹，“我在一日，就会为了他的意志而战。”
三人的目光合于一处，炽热无比。
对已经度过了五千多年的三人来说，故人之物，用之故人事业，也许是最好的归宿。
千年时光流转，万事万物交替不止，日升月落，沧海桑田，世事变化无常，但有些东西，总会薪火相传，永不消亡。
在这场为了万世和平的伟大事业上，文远三人已经奋战了五千多年，现在，他们终于遇到了一个完成事业的机会了。
“以我之手。”
“以我之心。”
“以我之神。”
“愿此神威，降临此世。”
三人齐声颂词，解除了两枚剑印的禁制。
两枚金色剑印此刻无声的停留在文远手中，文远托扶着剑印，看向两人。
“筱，等会出去后，得拜托你用时滞秘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