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良弓藏(五)(1 / 2)
我坐在马车上一言不发,马车一入猎云府,我便开了帘子跳下车去。
“乐儿!”蚀空在院中等我。
我并不理会,徒自入了书房,撩了画轴便要开暗门。
“乐儿。”蚀空跟上来,抓住了我的手,“你周身血气,得先擦洗一番。”
“放开我。”我面色执着,一开口,声音却发抖。
“乐儿,你这样回去,会吓到鹦儿的。”蚀空柔声劝我,“鹦儿才九岁,胆子又小,乐儿舍得鹦儿哭?”
“那我呢?”我略一抽泣,泪珠便滚落,“我也才十岁,谁来心疼我?”
“空哥儿心疼你!”蚀空一脸心疼,擦着我的泪,“三哥也心疼你,还有傅雨,还有你师傅……”
“师傅!你还提师傅!”我放声大哭,“师傅杀了人!他明明说过不会让我沾血的,却带我去看杀人!”
“府主让你动手了?”蚀空脸一白。
我摇摇头。
蚀空松了口气。
“乐儿可知,府主所杀何人?”
“朝廷命官,国子监祭酒。”
“那此人可该杀?”
“我不知道。”我停了眼泪,肩却仍耸动着。
“此人该杀!”蚀空拉了我坐下,“乐儿不哭,空哥儿讲给你听。”
国子监祭酒钟长永,原奕城人,家中本只靠一薄田勉强度日,其小姑却凭好姿色嫁给了城主,还生了一儿子,取名奕肖。奕肖聪慧,五岁便能出口成章,城主甚喜,寻了老师来细细教导,钟长永便自请当了书童。
转眼间奕肖到了参加科考的年纪,钟长永便随其赴京赶考。奕肖虽一身才华,却一心醉于学问,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便是一日三餐也均得由旁人送到面前,更全然不通人情事故,身在奕城时,诸事有城主打点,到了京城,便全托付于钟长永。
钟长永用着奕肖的钱四处打点,钱进了他人口袋,关系便网到了自己身上。正值朝中混乱,钟长永便与礼部侍郎窜通,将奕肖的文章换成了自己的名字,终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而那奕肖,也糊里糊涂的送了命。
钟长永吃到了甜头,而后行事更加猖狂,不认故人,不孝父母,刚结了豪门亲事,又私抢良家女子养在别院。前脚吸干了夫人娘家的血,后脚就将结发妻子一脚踹开,另攀高枝。入国子监后,每每笼络贵族子弟,打压寒门学子。新帝继位后,他更是胆大包天,于朝中结私党,妄谈政事。帝权不稳,新帝对其多有容忍,他却自以为是,四下言帝王无能,恐祸众生,并写了传本,私于国子监学子间传阅,终祸及自身。
“乐儿,你说,他该不该杀?”
“便是如此,也应将其依法处置,而非私下屠杀……”
“乐儿以为,当今天下可云朗风清?”蚀空眉头紧皱,“乐儿可知,我何以进了猎云府?”
“空哥儿……”
“我亦曾是那国子监中寒门学子,亦曾怀一腔报国热血,却被钟长永所害!我又何尝不想将其绳之以法?但我揣着铁证前往大理寺击鼓,却被门将拦下,押至后巷殴打,所持铁证尽数被毁,还被灌下了蚀骨汤,换了这半生不死的身子,苟延残喘。若非府主将我救下,怕是至死,连张遮身草席也没有。”
“乐儿你看,今夜圆月甚美……”蚀空含泪看向窗外,“如此静谧的夜晚,都是多少人,拿了命换来……”
我在书房里静坐了一夜,天微微亮,蚀空敲了门。
“乐儿可回府了?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