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梁上之客(2 / 2)
那人被踹倒在地,嘴角涔出丝血,又立马起身跪好,“属下无能!令公主涉险!”
一脚之后,励帝勉强收住了怒气,“说!什么毒,谁下的!”
“圣上,公主并未中毒,只是……公主本就体弱,新旧伤不断,又忧思过度,故……”
“忧思过度?”励帝转着扳指,脸色愈发阴沉,“不过是一群走狗之死,也让她忧思过度。朕看她最近日子太过悠闲了,竟还有这般闲情雅致。”励帝缓缓起身,“来人!”
鹦儿守在门口,一听声马上迎进来。那地上跪着的人,不知何时已然消失。
“圣上有何吩咐?”
“告诉那帮庸医,十日,朕只给十日,若救不活,便自挂城门吧!”励帝拂袖而去,行至门前,“也告诉你家公主,十日后,勤政殿领命,若来不了,朕亲自提剑了结她!”
我醒了,听鹦儿说,这是第三日。傻鹦儿熬红了眼睛。
御医们都松了口气,项上人头勉强保住了,开起方子来也自信了许多。一壶一壶补药接连往房里送来,我只怕自己没病死,会先被这股子通天苦味道熏死。
离十日还有几日,我卧在床上养着,倒也想通了些事。
相府祸事,因何相树大招风,居功自傲,碍了圣上的眼。我原以为无非是何相断了后,或是断了仕途,便可了结。但圣上命青怡来送赏,实在是太过不痛不痒。
先后死后,圣上迎娶了新后。青族势力日渐衰弱,为保根基,急切的送上族中第一美人,便是青怡的母亲,万妃。
此时的圣上本就不甚在意青族,更懒得为青怡费心,便任青族嬷嬷前来教养。青族势力虽衰退,但青族女子风骨犹存,故青怡虽在母妃和嬷嬷宠爱之下多了几分骄横,却也直率,从不似别的皇子公主,喜背后说人是非。
圣上每每赐下小恩小惠于我,总喜令青怡来送赏,明面上说我与青怡是同族,同为女子又年纪相仿,多走动总是好的。实则是以此警醒青族,知帝王意,听帝王命。
青族明理,青怡却是个直率得冒傻气的,她即不喜这差事,又眼红赏赐,每次送赏,总要呛上一顿,甚至命小厮们打上一架解气。
我倒是有几分喜欢这傻孩子。
因着这几分喜欢,更要远离,最好是能成仇。
此次拉下何相,痛打何相一派,朝堂必然震荡。干得好,圣上重赏,干差了,圣上重罚。可圣上偏偏让青怡送来些独一份的宝贝,颇有些当年覃音殿羞辱之味。
我知,圣上不满意。
戏弄青怡,无非是探上一探,看圣上是否真的如此狠心。
是我错了,圣上本就心狠。
“公主就不必为何相伤心,那何相也不是什么清官,族人四处敛财,何相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何府上下富丽堂皇,私库所藏甚可敌国。去年中秋,圣上赏您金锦衣、青玉床,他竟还有脸皮子觐见,说过于奢靡。”春日正上,房间里暖暖的,再用不得炉子了,鹦儿唤小厮撤下炉子,又张罗着开窗透气,“蚊虫渐长了,过会子我也去订一套银丝网子,不能叫何府比了下去。”
“他不过是权臣,如今还是罪臣,你倒好,叫本宫和那龌龊人比,”我看着流水般送进房内的瓜果,“够了,有些子香气就是了,多了反而闷。”
“公主哪门子话,这天下最好的东西来给公主,才算是物尽其用的。”自我身子一天比一天好,鹦儿的小脸儿又挂上了笑,“我瞧着,公主也并不在意何相,怎的就忧思成疾了呢?”
“今年的野梅子倒是上得快,”我向来不喜酸物,野梅子算是例外,酸酸甜甜的很是开胃,用手捻了一颗尝,“并非因为何相,不过是瞧见了些旧物。”
“旧物?”我甚少说起往事,鹦儿肃穆了神色,退了旁人,“公主所说何物?”
事物都得遵着时令,早早的催出来的,味道始终不行,我推开那盘野梅子,转头看向里屋,“许是最近过于劳累亏了身子,那日从何府回来,肩伤疼痛让我难以入眠,恍惚间见窗户自开,片刻后,竟飞进一人。”
“什么!”鹦儿一惊,“阖府上下,竟无一人察觉?”
“应是潜伏许久了,将这公主府摸得透彻,怕是连我这府里的小厮,也都不是他的对手,”我笑笑,“只怕平日里就宿在屋顶上啊、梁上啊,将小婢女的里衣看得透透的。”
“公主还说笑!”鹦儿一面伸手挡我嘴,一面往房内四处望,“此人简直胆大包天!看我不携人将他抓住,五花大绑送去圣上面前!”
“你抓不住他,”我收了笑,双手不自觉的握紧,“他腰间,挂着猎云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