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 1)
四明山的映山红开了,满山遍野,我领着弟弟在花间疯狂。夕阳照在我的脸上,暖暖的。大黄时而跑去我前面,时而跑去后面紧跟着弟弟。
1994年4月18日,今天是我的十八岁生日,表姐前天特意回来了,她说要给我一个难忘的生日。清明已经过去,可是在我们山里面,还是那么冷,我和弟弟还是穿着棉衣棉裤。太阳正在慢慢落山,我叫弟弟跟着我一起去表姐家,表姐家就在我们隔壁村子。姨妈说今天是我生日,要我去她家吃饭,我带上了刚读高一的弟弟。
“姨丈、姨妈,我和弟弟过来了。”父亲在母亲去世后第二年离开家,说是进城打工,再也没有回过来。那个时候,弟弟才三岁,我也只有五岁。刚上小学的大姐,成了我们的家长。大姐每天早上煮三个番薯,这是我和弟弟的早餐和午餐,然后就要等到天黑。学校不在我们村,大姐要在路上走一个多小时,还要顺路看一下有没有可以带回家给我们吃的野菜、瓜果。大姐回家我们才会有晚餐吃。晚餐的内容不确定,要看大姐带回来什么。我们家的邻居也会时常给我们一些吃的,基本上是他们家有什么就给我们什么。开始的时候,我和弟弟还是无忧无虑的满山跑,和村里其他孩子一样。慢慢的,就听见一些闲言碎语,说我们的父亲不要我们了。我问大姐,她说:“你是姐姐,你带好弟弟就好了。等爸爸回来,看见你没带好弟弟,到时候揍你,我可不会管你。”我就再也不敢问爸爸的事。过了两年,到我也该上学读书了,父亲还是没有消息。大姐又说:“小妹,你该上学读书了。我来带弟弟。”就这样,我上学,姐姐带着弟弟。我放学回家就有吃的,偶尔也会有餐米饭。到弟弟上学的时候,姐姐把之前给别人耕种的地要了回来,她说她现在有时间自己种了。我不知道大姐是怎么把我和弟弟养大的,还让我们都读到了高中。去年大姐结婚嫁人了,因为男方答应供我和弟弟读到上大学,还送了一头耕牛当彩礼。过完年,姐姐难产去世了,姐夫说他们家供不起我们两姐弟上学。我退学了,开春有好多农活要忙,我没时间读书。我请姐夫帮我供弟弟读完高中,等我满十八岁就嫁她。
“小昕,春雷,你们来了。快坐,饭马上就好。”姨妈让我和弟弟坐着等。
表姐拉着我进了房间,说:“你看我这件羽绒服好看吗?”我不知道什么是羽绒服,就知道用手摸上去很舒服,软软的。我说好看,好软,摸着好舒服。然后表姐让我把棉袄脱了,她从床尾拿了个袋子出来,从里面倒了一件一模一样的羽绒服出来,让我穿上。我赶紧拿过来穿上,不但好看、好软、摸着好舒服,而且好暖和,穿在身上,整个人暖哄哄的。我太喜欢了。
和表姐走出房间的时候,弟弟也说太漂亮了,说我比大姐还漂亮。弟弟一说大姐,我有点想哭了。
“小昕,这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表姐拉我和她一起坐。“你已经十八岁,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广州打工。你可以打工赚钱供弟弟读书。”
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有机会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再加上我也不想这么快嫁人。
第二天,弟弟送我出门的时候对我说:“姐,你不用担心我,我长大了,会照顾好自己。”我点点头,和表姐一起走了。
从村里出来,走了5里山路才到山脚,我们终于到了九里镇。这十八年,我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中学,今天终于有机会去到九里镇以外的地方见世面了。表姐领着我上了客车,将行李安置好,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给我,她就开始睡觉了。我心情太激动,根本没有睡觉的想法。对于我来说,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汽车座椅坐着很柔软,已经有点破旧的绒布摸起来也是软软的,比我那张旧棉被还要软。
车子开起来了,经过镇里熟悉的房子,我们又上山,爬过一座又一座山,穿过一个又一个村庄,我们来到了韶关。看着一栋栋高楼和路上跑不完的车子,我终于知道什么才是城市。城市里到处都是车,到处都是人,我们村里面没有一辆汽车。
我们再坐了三个小时的火车,在新华站下车,再坐了二十分钟的摩托车,终于到了目的地——广州锐业亚麻布厂。
广州锐业亚麻布厂位于广州花都市新华镇东莞村,一进工厂大门,正前面是一个花坛,中间有一座假山,假山下的水池里养着十几尾锦鲤。再往前是一座两层楼的七字型厂房,楼梯在厂房中间位置。一楼右手边是织布车间,楼梯下方有一间小仓库,用来存放成品。右边有一个大仓库,存放棉纱。楼梯左手边应该是空置的厂房。从楼梯上二楼,左边也就是大仓库的上方,是整理车间,负责整理检查成品布。整理车间就在工厂办公室旁边。工厂办公室分成内外两间,内间是厂领导办公室,外间是财务和文员的办公室。织布车间楼上是穿棕车间和经纱车间。
左手边还有一栋四层高宿舍楼,宿舍旁一间一百平米左右一层楼,那就是饭堂。
表姐带我去宿舍,给我安排了一个空床位,放下行李,就带我去工厂办公室办理入职。入职手续很简单,工厂的财务黄秀丽拿我的身份证做了一下登记,让我明天就跟着表姐一起上班。就这么简单,我便成了麻布厂的一名织布工人。
我很喜欢麻布厂,包吃包住,夜班还有宵夜。伙食也好,还有肉吃,就是菜里面没有辣椒。不过表姐早有准备,从家里带了辣椒过来。我看见饭堂有两张餐桌,一张已经有几个男的坐着了,另一张还没人坐。我问表姐,表姐说没人坐那张是工厂管理人员吃饭的,另一张机修师傅的。他们的伙食比我们好太多了,餐餐大鱼大肉。不过我对伙食已经很满意了,关键是不花钱。
我回到宿舍马上写信将厂里的情况告诉弟弟,我太喜欢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