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生死对极 下（1 / 2）
银叶森林外围，学生们曾经驻扎的营地，伯修斯的六人小组只剩帕帕和杰克守在这里，如果把已经成为尸体的伯修斯也算上的话，这个留守的人数会从二变成三。
“不是吧，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你说，我一定是在做梦对不对？”营帐内的担架旁，杰克有些心里崩溃。
他和克丽丝一样，不属于伯修斯的宿舍四人组，会加入这个小组完全因为伯修斯一个人，本以为这次校外测试只是小学生踏青，怎会预料到开始的第一天就出了人命。
“我，我也不知道啊。”帕帕的心理素质不比杰克高，他吞了口唾沫，两只眼睛盯着担架上的白布已经有半个多小时了，丝毫不敢移开。
小时候他妈妈跟他讲过，人是有灵魂的，老年善终的人都会被天使接上天堂，在神圣的光辉下享受高天的宁静，而死于非命的人则会化作厉鬼，停留世间。
他妈妈还说，曾经有个人类误入了西南沼泽，失足陷入泥潭，活生生窒息而死。那之后，西南沼泽就多了一个人形的怪物，至今还在湿地间游荡。
帕帕一想到这个故事就打心底里害怕，他怕眼睛一从伯修斯的尸体上移开，就会有个怪物从那里面诞生出来。
“伯修斯，看在我平时天天给你烧饭做菜的份上，你就安心的去吧，千万不要留恋世间。我妈妈说，人该要往哪去都是注定的，强行驻留只会平添痛苦。静谧。”帕帕双手合十，微微颔首，像个虔诚的神圣信徒。
如他所祈祷一般，帐篷外面的风雪渐渐小了，呼啸的声音传到他们的耳朵里时变成了只会在宁静时响起的安魂曲，这象征着天使即将降临，带走逝去的亡魂。
然而在这充满神性的时刻，他们并未见到有伸出手臂的天使，却见到了从那张白布上伸出手臂的死尸。
“啊！他活了，他活了！”杰克看到这诈尸的一幕吓得魂不附体，连滚带爬逃离了帐篷。
另一边，帕帕虽然也同样惊恐万分，但他的双手依然合于身前，颤抖着继续祈祷。
“伯修斯，你，你是受众人爱戴的同学，是勇敢无畏的挚友，你有一颗善良的心，你有一个坚强的魂……”帕帕尝试着从记忆里提取母亲以前为他人哀悼时的话语词句，不管符不符合伯修斯都拿来先凑合。
“帕帕，你在干什么呢？”
帐篷里突然多出了一个人的声音，骇得帕帕身体一震，闭上眼睛不敢去确认具体发生了什么。
“伯修斯，我，我们都很想你。”帕帕知道自己已经无法躲避变成厉鬼的室友，缓缓睁开眼睛，尽量在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想我？赛伦斯那家伙去哪了？”
凝固的气氛已经严肃到了极致，厉鬼的声调却有些轻快，也许是他生前喜欢搞怪的原因吧。帕帕这样想。
“赛伦斯他去就克丽丝了，还有老师和格林曼恩，他们都去了。”他现在只想好声附和这只厉鬼，尽量把他送入森林里，说不定报仇心切的厉鬼还会杀了怪物救回克丽丝。
“克丽丝！我怎么给忘了？帕帕你好好看家，我也去找他们。”
厉鬼的声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帕帕只觉得有只手在自己头发上揉了揉，回过神来脚步声就已经离开了帐篷。
出乎意料的，帕帕在被厉鬼触碰的时候并没觉得有多战栗，反而有种莫名的安心。
他回头看向帐篷口，呼啸的风声迎面而来，像被压抑许久的力量突然爆发，白雪在他身前落了一地。
……
同一时间，森林中的另一个地方气氛更加凝固。
克丽丝在听到哪个词语后就不再发出任何声音了，像一只察觉到危险的猴子，闭上眼等待至暗时刻的到来。
就在眼泪即将从眼眶溢出的时候，突然有一只手掌拍了她的后背。
“喂，跟你的老师一起回去吧，早点回去早点休息。”
尼奥说着，又把脸转向学生们的老师，继续说：“这里是烟晶虎的地盘，不宜久留。”
“您出手相助大家都十分感谢，不知道怎么称呼阁下，我代表魔法学院一定将这份恩情铭记于心。”
“我叫尼奥，只是个普通的猎人，估计一辈子也不会和魔法扯上关系，只希望贵方以后对学生多加保护，不要再出现类似的意外了。”
“当然，当然。”
在告别了尼奥之后，失魂落魄的克丽丝在格林曼恩的搀扶下向营地走去。
回程之际，一众行人都没再说话，似乎是领略到了空气中的严寒，都怕那被冻结的气氛吸到体内。
一路上，赛伦斯、克丽丝以及格林曼恩三人并行走在队伍的后面，三人心态不一，心思各异。
赛伦斯心想道：“伯修斯，克丽丝老大平安回来了，你在天之灵一定可以安息了。”
克丽丝心想道：“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伯修斯真的已经死了吗？我一定要亲自去确认。”
格林曼恩心想道：“克丽丝，克丽丝，克丽丝……”
二十多年前，从被诅咒的村落中逃离的希伯尔遇到了一个貌美的女人，女人自称是魔法师，那个年代，魔法这个词语并不出名，即便是神职人员之中也是战士居多。
美丽的魔女对希伯尔施展了幻术以博取信任，弱小伶仃的希伯尔自然而然被折服了，成为了魔女手下的学徒。
有一次，魔女向他讲述了自己对关生命本质的见解。她认为，人类的记忆保存在大脑之中，无论体内的灵魂更换几次，这个人的性格与记忆都不会发生改变。相对的，灵魂是意识的集合，只包含最简单的几种想法。灵魂进入大脑后，这些简单的想法就会发生某种结合反应，根据记忆、环境、性格做出不同的选择，进而体现出人与人之间的差异。
那个时候的希伯尔当然不懂这些，他只是个二十多岁的乡村穷小子，书都没怎么读过，追随魔女纯粹是想继续生活下去。
自己的学术不被理解，魔女也没有生气，她只是说：“你以后会懂的。”
几年之后，当希伯尔肉体焚毁，灵魂无处藏身的时候，他又想起了魔女说过的这些话。
“希伯尔，灵魂虽然脆弱，并且无法容纳记忆，但它并非真的留不下任何痕迹，精神力本就是灵魂意识的体现，想要在灵魂中保存记忆，也唯有强大的精神力才能做到，我相信腻，你会成为出色的魔法师，并拥有强大精神力。”
那时，希伯尔的灵魂在世间漫无目的地飘荡，不知不觉来到了寒冷的银叶森林，在魔女这几年的调教下，希伯尔确实拥有了一些超出常人的精神力，他回想起曾经学过的魔法咒语，夺舍了狼王的身体，成为了号令群狼的人狼王。
现在的格林曼恩虽然被希伯尔的灵魂所操控，但也如同魔女所说，他并不记得希伯尔曾经的故事，在他的认知里，他只是一个替代了格林曼恩一切的空白之人。
唯一让他知道自身与格林曼恩这个人有所不同的地方，来自希伯尔的灵魂，那被深深刻下的词语。
“希伯尔。”
“血脉诅咒。”
“活着。”
“魔法名：生者夺还。”
以及，
“克丽丝！”
他能感受到前四个词语在灵魂上有着时间的痕迹，似乎是很久之前就已经存在，而第五个词语，清晰且会带来隐隐的刺痛感，像是不久前才刻下。
格林曼恩一路搀扶着右手边腿脚不便的赛伦斯，注意力则一直都放在左手边上的少女身上，并反复琢磨自己灵魂中出现这个少女的名字，究竟有何意义。
是仇人，还是恩人？
是爱情，还是恨意？
是远离，还是接近？
如果是曾经的希伯尔，恐怕无法思索明白。但现在的希伯尔不仅是希伯尔，更是格林曼恩，是一个见识广泛、善于思索的人，他的大脑比希伯尔曾经的大脑聪明多倍，也更容易得到准确的答案。
那就是，他希伯尔要成为克丽丝！
克丽丝这个词语的意义，是目标，如果想让这个目标实现，前面的那些老师、学生，以及右手边的赛伦斯都会成为他的敌人。
拥有格林曼恩记忆的希伯尔得益于这颗聪慧的大脑，又为大脑所阻碍，来自格林曼恩记忆里的情感正在克制他做出不利于赛伦斯的事。
一时间，他陷入矛盾。
思想斗争的时候，漫长的林路竟也变得短暂，格林曼恩只觉得眨眼间他们就已经快走到森林的尽头。
他知道，身负血脉诅咒的自己一旦离开银叶森林必死无疑，生与死的抉择必须要在这里选出。
“赛伦斯。”
几十分钟的时间他们耳边只有风声呼呼与鞋底踩出雪坑的咯吱声，这时候突然多出了个人的声音。
格林曼恩叫他名字时，心里也在想着有关他的事。记忆里，他们曾一起光屁股游泳、一起爬树翻墙、一起进考上大学、一起来到魔法学院。
“怎么了？”赛伦斯转头问道。
格林曼恩拍了怕他的肩膀，说出了一句在他意料之外的话：“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