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神仙饮里,醉花舞剑(1 / 1)
三人一路沉默,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桃络先是震惊,接着是不解,再然后她接受了紫惗以她为仙念的事实,却是把它束之高阁。就像半见所想的那样,桃络一直把紫惗当做自己的家人、朋友,一时之间无法理解紫惗为何突然想要选自己为仙侣。她只是一本书,一本只有一页十六个字的书,一本作为封印盒子的书,她毕生的使命就是演进化生之术,所以她是一本不懂感情的书。即便阴差阳错地化生了,但整日与半见为伍,所求的也不过是自由而已,感情于她是陌生的。而对于自己不熟悉、不擅长的东西,桃络通常会选择无视,所以此时的桃络,正在聚精会神地努力把关于紫惗的这种莫名的不知所措的情绪忽视掉,她一遍又一遍的催眠自己,我们只是朋友,我们只是朋友,我们只是朋友。
紫惗面上依旧淡淡的,还是那个清风霁月不染尘俗的紫惗仙君。但是内心却是无比矛盾与挣扎。之前紫惗不理解自己缘何对桃络一见钟情,只是凭着本能的喜欢,守护陪伴,所以他从来不急着去打乱桃络的生活节奏,他以为自己有足够的时间等桃络爱上自己,即便他等不到,就这样一直陪着她一辈子也是幸福的。可是现在,大梦初醒,他有些等不及了。他想光明正大地牵起桃络的手,拥她在怀,一起回归神界。然而,他似乎有些急躁了。他不是很确定桃络到底梦到了多少过往,为何醒来如此抗拒她在神界的经历,更重要的是她似乎不愿接受自己的感情。自己贸然地展示了自己的仙念,已经让桃络退缩了,如果自己再继续强迫她接受神界的记忆,会不会把桃络推得更远?不,绝对不能,桃络已经在自己身边了,这比什么都重要,自己决不能将她推开,也不能让她为难伤心。
半见则是不解,紫惗明明把二人的关系挑明了,按照正常逻辑,接下来应该是互诉衷肠,皆大欢喜的场面才对。可为何现在二人无比地冷静克制,难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她紧紧盯着桃络和紫惗,目光来回逡巡,试图发现点什么。然后她看到了最诡异的一幕。桃络忽然甜甜地笑了,然后对着紫惗道:“我们等下去吃上山看到的那家神仙饮吧,好给半见饯行。”紫惗看着桃络,忽而也笑了,点点头,道:“好的,听说神仙饮的桃花酥酪乃是一绝,你一定会喜欢的。”说着紫惗快走几步来到桃络身侧,二人遂并肩而去,徒留半见僵立在原地。难道我又错过了什么?他们是如何从真情告白一步飞跃到给我饯行的?中间的过程呢,他们究竟是在一起了还是没有在一起呢?
半见百思不得其解,一路追下山,却见二人已在神仙饮里坐定,正拿着菜单商量着点菜呢。碧山下,溪水前,茅檐中,一对璧人持卷共看,好一幅神仙画卷。“要是再有一树花,就更美了。”半见被这忽然传出的声音吓了一跳,一回头儿,却是店家站在她身后一起欣赏美景,“那简单”,她随手幻化出一树桃花,可是一个呼吸不到,就消散了。
“仙娥是第一次来我们神仙饮吧,”店家笑道,“神仙饮因位于天路山脚下,颇有几分神异。第一,是这酒水,因是用天路山雨水所酿,酒成后里面隐有鱼龙之影,饮之,可梦本心,所以叫做神仙饮。第二,则是你刚才看到的画卷,凡来此饮食之仙念境强者,皆入画卷,以留影为凭。第三,则是神仙饮内一切仙术无效,传说诸神曾在此宴饮,怕被仙者打扰,故而隔绝一切仙术,我们猜想只有神术才可以施展。”半见无奈摇摇头,笑道:“看来来此宴饮的诸神,没有什么情趣,有山有水怎能不布置些花呢。”
半见入座,端起桌上的神仙饮,果然如店家所说,隐有鱼龙之影,颇似天路山腰之景,不过饮来却只是比普通酒水香醇些,连菩提青酿的空灵都没有,更谈不上大梦本心,想来是因为三人已经饮过山顶清泉的缘故。不过吃食一般,传说中的桃花酥酪是季节限定款,故而没有。三人边喝边聊,说些相遇以来的趣事,道些离别的嘤咛叮嘱,渐有醉意。
半见说她最怀念的就是桃林初遇,那是她们改变命运的转点。桃络一挥手,种下一片桃花,然后转头问紫惗最喜欢什么花,紫惗沉默许久,目光悠远,轻轻道,“佛铃花”,桃络笑着一挥手,又种下一片佛铃花海。风起,铃花叮当作响,桃花翩然飘落,好一副盛景。紫惗仰头饮尽酒壶里的神仙饮,折一枝桃花,飞身起舞,剑起如虹,剑走如龙,紫惗的身影在落花中上下翻飞,剑气激荡,龙吟阵阵,真如古人所言“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桃络一时看呆了,她从未见过如此的紫惗,他对半见一贯是清冷的,对自己则是无尽的温柔,可是今日,在花海中舞剑的紫惗却是神采奕奕,仿佛天地间唯一的光,吸引着自己不顾一切想要靠近。似乎是感受到了桃络的心意,紫惗轻轻落在桃络身边,拂去她头顶的花瓣,牵起她的手,一起飞舞,剑起,风来,翩若惊鸿,动如游龙。桃络从未练过剑,但是跟随紫惗,一招一式都那样流畅,仿若她曾舞过无数遍,那是来自灵魂的记忆。二人随心而舞,越舞剑势越强,最终穿过花海,一飞冲天,消失在月光里。
一舞罢,半见才被周围的欢呼感叹声惊醒,这才发现紫惗已经带着桃络离开了。店家走来,恭敬奉上一坛神仙饮,道:“不想仙娥的朋友竟是神君,托你的福,神仙饮不仅有了成片的花海,也见证了一场诸神宴饮的盛景。”
神君?半见有些懵,他们明明就是仙君,可是桃络种下的成片花海,以及留影石中紫惗的翩然起舞,都证明这一切是真的。他们自从梦醒就怪怪的,或许真的与神界有说不清的关系吧。可是,可是就算你们曾经是神君,也不能弃我于不顾呀。当半见终于醒悟自己被抛下,要一个人回地云书院时,颇为愤愤不平。她觉着自己很受伤,自己一路上为二人的未来担惊受怕,可到头来,他们一舞定情,居然抛弃自己去过二人世界了。她决定等自己闭关化生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二人好好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