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青云宴集，品画论道（1 / 1）
暮春时节，最易伤春，凡界有词云：“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写尽了落花春去的无可奈何。然而“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在仙界，以万年为单位的寿命周期中，四季更替，也不过是最平常的生活景象，春去春来，倏忽而至，不值得花费时间关心。
然而今年的暮春，却格外热闹，甚至数十万年后，仍然为很多仙者津津乐道。原因无他，只为论道会前的青云宴。此前的论道会，专一讲学论道，以期凝聚仙念，踏足神界，故而并无宴会。但是此次论道会，乃城主特为一双儿女招亲所设，故而在论道会之前，专设青云宴，以便大家展示才艺，相互了解。
作为青年才俊，日常大家专注于修道，本不在乎末节小艺，但是此次青云宴上，却是另一番景象，琴棋书画、歌舞、仙术，百花齐放，争奇斗艳，好不繁华。毕竟中州城主虽然无缘神界，仍为仙界第一流势力，如若可以为其妇、为其婿，在大量资源的帮助下，极有可能凝聚仙念，即使无缘仙念境，亦可在五十万年的寿命中尽享仙界繁华，故而各位仙君、仙娥手段竞出，只为博得一线青睐。
紫惗仙君好静，选择留在桃山静修，桃络则随侍在侧，听紫惗讲他在仙界各处游历的趣闻，如沐春风，乐此不疲。只是苦了半见，只好眼巴巴的听路过桃林的各位仙者信口拈来的只言片语。眼看着青云宴就要结束了，她狠狠心，威胁桃络道：“听说紫惗仙君最瞧不上不思进取的修仙者，不知他若知道你初化生那两万年的荒唐事，是否还愿意带着你游历仙界？”
桃络无语，翻了半见无数个白眼，最后只得妥协去找紫惗仙君告假。看着楚楚可怜的桃络，又瞅了瞅旁边幸灾乐祸的半见，紫惗道：“也好，那就一起去见识一下青云宴吧。”
踏着落日的余晖，三人迤逦而至。只听丝竹管弦，在山涧水泮隐隐作响，但见仙袖漫漫，穿云走月回旋若舞，又有仙酒、仙果，香气四溢，随风聚散，好一派歌舞升平，仙界幻境。正北的高台之上，城主已至，他的一对龙凤胎儿女陪坐在侧，旁边则依次坐着些仙念境强者。中间的空地是各个项目的展示擂台，有仙者正在比试。四围则是参加宴会仙者的观赏席，三人随意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入座。
半见很是兴奋，拉着桃络不停的说着话，一边向她介绍各个擂台比拼的结果，一边评论着最有可能入选佳妇快婿的仙君仙娥人选。最后她指着最右边的书画擂台道：“据说本次书画擂台的前三甲分别是北州剑客剑风吟的狂草、南州灵者蝶舞的蝶灵图、西州问道学院无念的枯树图。”
半见顿了顿，又饶有兴趣的说，“不过似乎凤舞仙娥更钟意旁边那幅仙君图。”说着朝紫惗仙君挤挤眼，“是不是和他有五分相似？”
桃络撇撇嘴，“差远了，只画了皮囊，神韵一份未得。”说着随手一挥，那画中的仙君脸色便柔和起来，眉梢间笑意盈盈，一双眼睛坚定地望向远方，仿佛正在与谁轻声低语。
半见揉揉眼睛，这份温柔与坚定她似乎在哪里见过，那日紫惗仙君与桃络在桃林初相见时，也是这样的笑。
“怎么样，像吗？”桃络轻轻推推身边的紫惗，小心翼翼的问道。
紫惗一时有些恍惚，自己不常笑，因这仙界没有什么值得自己挂心的，但若是有，那笑容一定是这样的吧，虽是淡淡的，但笑意却直达心底，只是不知桃络是如何做到这样传神的。“很好，比我笑起来还要好看。”
“才没有，你笑起来，整个世界都会跟着变得明媚，可惜我演化不出你周边的世界。”桃络有些惋惜，每次看到紫惗对自己浅浅的笑，就感觉这世间只剩下了自己和紫惗，就那样静静地立着，仿佛要融入这亘古长存的天地。然而她却演化不出这世界，无法向别人分享自己的心情。
半见回过神来，无语道：“你确定？你看看他的脸，几时笑过，更别提明媚了。”可是，转身映入眼帘的却是紫惗仙君温柔的笑，那笑确实明媚了整个世界。
很快，有仙者注意到了书画擂台上的变化，都感慨凤舞仙娥慧眼识英雄，遂重新厘定前三甲的排名，第一，东州仙岛紫草的流云仙君图，第二，北州剑客剑风吟的狂草，第三，西州问道学院无念的枯树图。
紫草仙君自是一脸无辜，不知道他的画何故会出现这样的神韵，而蝶舞则是不甘，若单以画道论，她的蝶灵图确为上品，能够精细地捕捉到纷飞的蝴蝶化生为灵的瞬间，翩然若生，引人入胜，但是比起流云仙君图来，则缺了神韵和灵魂，观者只能隔着画布去观赏，却不能融入画中景象。至若剑风吟的狂草、无念的枯树，虽然采用的是画的形式，但是一个表现的是剑道，剑气游走，仿佛要破画而出，一个则是对死亡的体悟，画中一片死寂，仿佛灵魂也要跟着一起长眠，虽是偏门小道，但体悟至深。
“无念的枯树图，一切归于虚无，似乎与我的化生术有异曲同工之妙。”桃络听着众仙的品评，心有所动。
“生死相依，本是一体两面，但是仙界好长生，自然对死亡不屑一顾，只有西州极少数仙者才专修死亡，企图通过生死轮回，延长寿命，以得长生。但既是生死轮回，则有所得必有所失，你终将不是最初的自己，那长生于你而言亦不啻为长眠。”紫惗仙君郑重道：“桃络，生死乃天地定数，不可强求，生死之间最终要的是初心，切不可舍本逐末。”
“初心？仙界众仙不都以长生为念吗？”桃络不解的问，半见也附和点头。
“如果没有初心，即使得了长生，也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壳子，和草木山石又有什么差别？我之所以为我，自在本心。”
半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自己身为守护器灵，只要降神阁不被毁坏，就可以长存仙界，自然可谓长生，但是自己毕生所求却是像桃络一样化生，脱去本体，可自由翱翔天地间，可一旦化生成功，百万年寿命大限之前如若不能踏足神界，便会魂归混沌，即为死亡。那自己是要被限制的长生，还是在有限的生命里自由翱翔呢？
半见不断的叩问自己的心，一遍又一遍，风应念而起，在她身边流转，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当她终于明悟自己的心是为自由而跳动时，自由的风聚而不散，逐渐凝实，慢慢融入到她的体内，道心圆满，她终于凝聚出了自己的仙念。
紫惗仙君设下一个结界，静静地帮半见护法，一时间，思绪良多。半见就这样悟了，水到渠成。那我呢？我的执念是什么，初心又是什么？他定定望向桃络，眼前的仙娥明眸皓齿，鲜活生动，一举一动都都牵动着自己的心，或许是守护吧。
那桃络呢，你的初心又是什么？可否与我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