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党争再起(2 / 2)
万历二十一年三月的癸巳京察,便是浙党吏部尚书孙鑨、无党左都御史李世达、东林党考功司郎中**星主持的。
当时的东林党实力还很弱下,但这次京察他们几乎是主要弹劾力量,齐楚浙三党都被弹劾结援同党,大批的大臣被罢免,均被斥黜。
东林党御史袁可立更是触怒浙党党首的首辅沈一贯,而沈一贯则是怂恿万历皇帝将袁可立直接罢免。
这样的举动、在当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但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真正的重头戏在万历三十三年。
当时、东林党人杨时乔与左都御史温纯主持乙巳京察,期间爆发了“伪楚王案”,形成浙党沈一贯与清流党沈鲤两大集团的斗争。
沈鲤借机贬谪浙党官员,而沈一贯干脆摆烂,直接称病闭门家居,最后内阁只剩朱赓一人。
正因为这件事情、导致了张居正留下的万历新风气息被破坏,开始走入下坡路。
浙党和清流党的斗争间,东林党迅速壮大,从而引起了浙党的注意。
所以在万历三十九年的辛亥京察间,浙党、齐党、楚党三党官员策划倾覆东林,好在被吏部右御郎王图制止。
这时期朝廷的党争形成南党和北党之争,互相攻击,京畿道御史徐兆魁说:“东林所至,倾动一时,能使南北交攻,角胜党附”。
东林党被持续的压制,在齐楚浙三党的打压下,也形成了党同伐异的政治风气。
最终、在万历四十五年的丁巳京察,齐党亓诗教、周永春,楚党官应震、吴亮嗣、浙党姚允文、刘廷元等三党大肆斥逐东林党人,至此朋党之争,愈演愈烈。
距离丁巳京察不过三年时间,东林党想报仇的心理有多么强烈,三党官员经过座谈后已经十分清楚。
因此、眼下必须驳回皇帝修改京察期限的圣旨,更是要在这未来几年反击东林党!
想到这里、孙如游继续道:
“如辛亥京察一样,只要我等同仇敌忾,必不会让东林佞臣得逞!”
“说得容易、可真的如此吗”忽的、昆党的顾天峻开口,表情平淡道:
“万岁要提前京察,并且着重对南直隶出手,原因是什么”
顾天峻问出了关键的问题,这个时候宣党的官员和浙党、齐党的官员有些露怯了。
事不关己的楚党魁首官应震也冷哼道:
“虽为同盟,但是有些事情,有些人做的并不地道。”
官应震和顾天峻连人的话,冒头直指浙党,而原因更是简单。
大明赋税、主要是征收田赋,其次是杂项。
楚党的官应震,身边依附着川党,而川党和楚党、以及河南的乡党都是主要耕种粮食的地方。
四川和湖广两地的赋税,每年是交足的运往江南,再走运河北上京城。
但是浙党官员总是扣下两省的赋税,牟利之后再运往北方。
两省田赋、每年上缴三百万石,杂项十几万两,结果运抵南京之后,直接被浙党扣下,再上缴时只有只有九成了。
等于说、浙党官员吃了楚党本该交赋税的一成,最后赋税不足,楚党就被迫拖欠赋税了。
这种长年积攒下来,就成了一笔不小的数目,楚党心里更是气的冒火。
如果不是东林党,楚党最应该掐死的就是浙党,因此楚党和浙党在小事情上经常相互弹劾,只有面对东林才会一致对外。
相较于楚党,昆党更惨。
南直隶作为赋税大省,常年占据大明四分之一的赋税,每年交粮六百万石,其中仅仅苏州一地便上交近两百万石,几乎占据大明十一之一的田赋。
昆党的成立、说白了也是要减轻苏州大小地主的负担,而浙党一直抗税,这基本就是和昆党对着干了。
税赋是定额的,既然苏州要少交税赋,那么别的地方就需要多交。
但浙党不仅不交,还庇护下面的小乡党,这么一来昆党就成了唱戏小丑。
因此、官应震和顾天峻两人有怨气才是对的,这都没怨气,岂不是成了死人了
所以,孙如游对于两人的怨气也理解,但他作为浙党士绅和乡绅、官吏、商贾推举上来的魁首,不可能会损害浙人的利益。
因此他只能道:“扣押一事,可以商量,眼下耽误之急还是先讨论如何驳回万岁圣旨。”
“驳回商量”顾天峻冷笑道:
“难道孙阁臣不知道这次淮北的事情是谁惹出来的”
“谁惹出来的,就由谁自己擦吧……”忽的、宣党汤宾尹也开口了,矛头直指浙党和齐党。
倒是这个时候,方从哲和齐党亓诗教没有遮遮掩掩,反而大方承认道:
“这次淮北大饥,我们已经询问了,淮北大饥罪在徐州知府和淮安知府。”
“我们已经叫他们迅速放粮,很快就能解决当地的饥荒。”
“饥荒能解决,但是尸首呢淮北大饥到底死了多少人他们敢告诉你们吗”宣党汤宾尹大声质问。
虽然他也是在南直隶出身的官员,但他也知道、如果大明朝亡了,他们的一切都会失去。
所以当初熊廷弼被弹劾时,他也默默出了一份力,而淮北的事情、凤阳等地的官员早就告诉他了。
他震惊之余,更是对导致这件事情发生的齐党和浙党深恶痛绝。
在他看来、这不是天灾,这是**。
并且、因为这件事情,东林党将第一次执掌大权,很难说以他们诸多党派曾经对东林党的压迫经历,东林党会“反馈”什么恶果。
“淮安知府汇报,淮安府死于饥荒者、一千四百六十四人……”
孙如游沉默数秒后、缓缓开口,而这一开口便让所有人的心悬了起来。
真的只有这么点人吗
如果只有这么点人,那么皇帝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做出这么多的调整
“一千四百六十四人不止吧……”汤宾尹讥讽道:
“我看十四万人还差不多!”
“这怎么可能”
“不会吧……十四万”
“这么多人,难怪万岁会生气……”
汤宾尹一席话,让整个正厅都沸腾了起来,饿死十四万人的**,这种程度的祸事,难怪皇帝会生气。
所有人沸腾之余,纷纷看向了孙如游,而孙如游却老神在在,冷漠着脸道:
“万历六年,淮安府户一十万九千二百五,口九十万六千三十三。”
“到底死了多少人,稍微计算一下便知……”
孙如游的话,让百官心中一凛。
所有人都知道、大明后期的户籍大多都是抄旧,如果淮安府纸面上有九十万人口,那么真实人口很可能突破了两百万人。
这么一来、只要叫一些乡绅、士绅放出一部分佃户,就足够让淮北地区在纸面上没有死人。
这样的做法、让人心寒,但是却最有效、最直接。
至于死去的那几十万人他们算是人吗不过是一笔划过之后的孤魂野鬼罢了,就好像大明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群人。
“哼!”闻言、汤宾尹虽然心中愤怒,但是也没有办法。
国事很重要、但如果宣党的官员留不下来,那么又怎么能处理国事呢
“当地的饥民尸体,淮安府的官员已经开始处理了。”孙如游紧接着继续道:
“等杨涟南下时,只会看到太平景象,而淮北,也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因为大饥而死的饥民。”
“眼下要做的,还是想想怎么驳回万岁修改京察的圣旨。”
“圣旨好说,扣押在江南的秋税和加派银怎么说”楚党官应震继续追问,而孙如游只能道:
“漕粮和漕银、加派银会很快押运北上,不过需要一点时间凑齐。”
“如数上交”官应震讥讽道。
“明岁的可以商量一下,减去四川和湖广的加派银。”孙如游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用明岁的加派银来让利,但官应震却道:
“恐怕那个时候就不做数了吧”
官应震很清楚,朝廷缺银子,四川和湖广的加派银近五十万两,皇帝是不可能免去的,并且两地也没有遭遇什么兵祸和天灾,没有理由。
“何必咄咄逼人呢”孙如游也被官应震问恼了。
“不是我等咄咄逼人,我看应该是尔等咄咄逼人。”官应震道:
“田赋加派,已经让天下百姓难以承受,必须把田赋的加派,分摊到杂项上!”
“没错!”昆党顾天峻、宣党汤宾尹纷纷附和,只有齐党的亓诗教犹豫不决。
如果说前面的还能糊弄过去,那么眼下就是必须该割肉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孙如游只觉得十分疲惫,犹豫着看向了方从哲后,见对方也点头后,才道:
“杂项不可征,不如这样、明岁浙江的田赋多交一分,其他各省少交半厘如何”
孙如游知道不能征杂项,因此宁愿田赋多交一分,也就是百分之一,也不愿意多交一分杂项。
这虽然不算割肉,但一年下来、田赋加其他的赋税,也会多交二十几万两,算是换取了各党的支持。
“如此可以。”楚党官应震点头,其他党派魁首也纷纷附和。
这是难以想象的事情,不过为了二十几万两,这群人居然扯皮到如今。
不过事情谈到了这里、各党算是统一了针对皇帝和东林党的态度。
京察之事、必然不能改、而东林党,也决然不能掌权。
东林党掌权,他们就没有活路了!
事情一谈拢,所有人纷纷回了府邸,连夜书写了各种奏疏,全部是驳回圣旨的奏疏。
奏疏飞如蝗、好似一把把威胁人的利刃,即将在明日的常朝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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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应该还是两章六千字,另外每日更新时间是2点,如果更两章就是2点和点分别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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