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2 / 2)
“信,俺信。听俺娘说了,俺爹年轻的时候老俊俏啦,媒人都把门槛子都踢掉了。是不?爹。”赵媛儿偷着乐,想不到老爷子还会吹牛。
赵二爷受他闺女的夸捧,更是心花怒放。自豪地说:“那是当然。不过,好汉不提当年勇喽。你俩过来,不光是为了哄你爹开心吧,干啥来啦?”
赵媛儿说:“俺俩还真地是没有事儿,小儿要看看你有啥吩咐没有。”
赵二爷眯着眼睛,满足地说:“吩咐?吩咐啥?以后家里的事儿,俺可不管啦。俺没事就喝点小酒,等着抱外孙子喽!”
杨宗插了一句。说:“师傅!你不是有外孙儿了嘛,你就抱呗。”
赵二爷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不悦地说:“哼,那能一样吗?俺要的是你俩的。不知道你哥有闲空没有,一会儿把他请过来,给你们的日子定一下。你们拜堂,俺也静心了。”
“爹,忙啥啊,小儿忙营生上的事儿,还没忙完呢?”赵媛儿害羞地说。
赵二爷说:“哼,你们不着急,俺和你娘可急呢。哪个老人不是盼着孩儿早点完婚?你们办完婚礼,俺们就万事大吉,净一份心。还有啊,你不能总是小儿、小儿的叫啦,现在业户执照也都起回来了,以后也是一个掌柜的,人前人后地得立一个威望不是?”
“哈哈,那不是叫顺嘴了吗?行、行、行,俺改不成吗?俺知道俺叫他啥了,那你改不改啊?外面该咋称呼呢?”赵媛儿笑着说。
赵二爷郑重地说:“改,都得改。俺告诉你娘了,俺们以后叫他宗儿了,外面的人得称杨掌柜呗。”
杨宗说:“不行吧师傅,我哥叫杨掌柜。我再这样叫,是不是分不开了,叫二掌柜的可以吗?”
赵二爷摇摇头,反对说:“不行,不行,弄混了也得这样称呼。你现在已经自立门户,叫二掌柜的不好听,让行业买卖家认为,你不是烧锅的大掌柜呢?不能让人家看轻了。对啦,你还叫俺师傅呢?”
杨宗不解都问:“即使我当了掌柜的,也不能不叫师傅啊?”
赵媛儿揪了一下他的耳朵,说:“傻子,你定完亲了,可以叫爹啦。”
杨宗才缓过劲来,还有点不习惯。轻声地叫了一声:“爹?爹!”
赵二爷立刻脸上笑开了花,连忙答应着。说:“哎,哎,这就对了嘛。”
赵媛儿问:“爹,你别自己高兴啊,俺呢?总不能叫杨大奶奶吧?二奶奶?咋像矮人一截呢?”
赵二爷说?“呵呵,你啊,宗儿在杨家排行老六,你还是称六奶奶吧。”
赵媛儿嘟囔一句:“俺咋听这么别扭呢?”
杨宗见几人一直聊的是这些,不太感兴趣。便问道:“师傅,我们来还有其它的事呢,你给拿拿主意呗?”
赵二爷说:“看看,管俺叫啥你又忘了吧?你们有啥事儿啊?”
“我们想给咱们烧锅起个大号,再给咱家的酒起个名字,不然咱将来卖酒,咋介绍给别人啊?”杨宗总算和老爷子说到正题。
赵二爷又开始捻起胡须。沉吟着:“噢,酒嘛!是该起个名字。至于烧锅的大号不用起,就叫杨家烧锅。用这个大号,可以把宗儿传出去。不然人家记得住名号,记不住他人。”
杨宗问:“那按爹说的办,那咱的酒叫啥名啊?”
赵二爷连忙摇手,说:“俺可做不了主,将来是你们当家,你们自己起吧。以后俺只管喝酒、带孩子,其它一概不问。”
杨宗说:“那哪行啊?咱家顶属你识文断字,听说你还考过秀才,我们哪有你有学问。”
“不管就是不管,你们自己去请人吧。”赵二爷掉过身去,也不搭理他们。
赵媛儿给杨宗一眼神,示意他别说,然后对赵二爷说:“那行,爹,俺们现在去请人算算,啥时候开业吉利,起啥样的名字好,你忙你的。走了,杨掌柜。”
杨宗很顺从地跟着赵媛儿往外走,赵二爷又叮嘱一句。说:“宗儿,你别忘了请你哥来家。妮儿你告诉你娘,做几个像样的菜,掸1几张煎饼。”注释1掸:方言;少量的撒液体。
杨宗心里憋不住笑,师傅喜欢吃小米面煎饼,他以为别人也都喜欢呢,便回了一声:“嗯呐,我这就去。”
二人出了厢房,杨宗不解地问:“媛儿姐,刚才给酒起名字,你咋不让爹起呢?”
自打那天定亲以后,两个人也不那样别扭了,又回到孩童时那样亲密,赵媛儿戳了他一指头。说:“你傻啊,哪壶不开提哪壶。爹念书的时候念得不好,连个秀才都没有考上。倒是学会一门手艺,以后你不许再提学问和书啊。”
杨宗有些挠头,问:“那咋办?”
“凉拌!”赵媛儿回他。
“凉拌咋办?”杨宗又问。
赵媛儿告诉他:“你自己办!”
“那我请人给取?”杨宗是没有主意,想找人帮忙。
赵媛儿制止他,反对说:“不可以,你必须自己想。以后你是掌柜的,凡事都要自己做主,不能啥事儿都问别人。”
杨宗又开始调皮了,问:“那我问六奶奶行不行?”
“哪个六奶奶?”她自己忘了自己的茬。
杨宗说:“我问杨家六奶奶!”
赵媛儿恍然大悟,掐着杨宗的脸,说:“和俺商量可以,俺是不许你找外人!”杨宗哎哟、哎哟地叫着求饶。
赵戚氏推开门,年纪大了,眼神儿也不太好。看不清二人干什么。喊道:“你们俩舞扎1什么呢?妮儿啊,孩子哭了,该给奶一奶了,大半天的干什么去啦?”注释1舞扎:方言;撕扯、打闹。
赵媛儿应了一声:“来啦!”
然后对杨宗说:“你去请哥来吃饭吧,别忘了叫嫂子一声。去的时候给孩子们买些零嘴,俺和娘张罗菜。”
杨宗答应一声,便出去了。
杨宗来找杨安,简单地把赵家的意思说了。杨安欣然同意,杨宗还是打怵见嫂子,就跟哥哥商量,让哥把嫂子带着。杨安知道他怕嫂子,挤兑他说:“你咋那么不出头,你自己的事儿,你自己去说,我不管。”
杨宗说:“我不是怕嫂子不去嘛!”
杨安说:“我不相信,你一辈子都不见她啊?你不去请她,她不是更不去了吗?”
杨宗只好无奈地笑笑,勉强答应道:“行,我马上就去。”说完,自己去请杨柳氏。
杨柳氏一如往常地操持家务,见杨宗带东西回来,也很热情地往家迎。还像对小孩儿一样,摸摸他的头,实际上杨宗已经高出他半头了。笑着说:“小子,你这段时间又长结实了,今天咋想起来回娘家啦?”
杨宗见嫂子心情挺好,他也放松了心情。说:“嫂子你说的话不好听,好像我是被嫁出去的一样。”
杨柳氏说:“哟,那你寻思啥呢?本来就是嫁出去的嘛!”
“我跟你说啊,我可没有,我只是另立门户,还是咱老杨家人。”杨宗强调说。
“行,行,你是老杨家人。你去见你哥哥了?”杨柳氏问道。
杨宗老实地回答。说:“见了,我过来是请你的,和我哥一同去赵家吃饭。”
杨柳氏吃惊地问:“请我?请我做啥?”
杨宗有点心慌,声音也小了:“想请你过去,商量商量我结婚的事儿。”
杨柳氏和颜悦色地说:“你哥去商量吧,我离不开,家里还有一帮孩子。再说,我一个女人家,也不能上席面。”
杨宗听嫂子拒绝了,心里更没有底了。诺诺地说:“师姐说,师姐说一定要你去。”
杨柳氏说:“小子啊,你是嫂子一手带大的,按理说,我去也不犯毛病。但我不能去,我和你媳妇合不来,两个人针尖对麦芒的,让你们哥俩在中间作难。如今你也自立家门了,你们小两口过得好就行,不用管我。”
杨宗很为难近乎哀求地说:“嫂子,你就去呗,我只有你们两个亲人,你不去,我心里难受。”
杨柳氏的眼睛也湿了,口气坚决地说:“不去,我不想和你媳妇有任何瓜葛,你去前街把你四哥、五哥请去吧,那是家溜儿,不去请不好。”
杨柳氏说完,去柜里掏东西。拿出两床被和一个包袱,递给杨宗。说:“这是早前给你准备的,其它的还没有来得及买呢。你拿上去吧,不足的,让你媳妇儿自己准备吧,嫂子不管了。如果办事钱不够,找你哥哥拿。”
杨宗很无奈地说:“那我回去咋和师姐说啊?”
杨柳氏说:“你和她说,嫂子说了,按那天我俩说的,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各人过各人的日子,老死不相往来。你们在一起能和和睦睦地过好日子就行。”
“那天?哪天?你们说啥了?”杨宗不解地问。
杨柳氏让杨宗抱着东西,推他出来。说:“你别管,她自然知道。你快回去吧!”杨柳氏把杨宗推出门,然后自己靠着门,哭了起来。杨宗在外面也听见了,一时不知所措,自己嘴笨,不会劝解人,只能默默的往回走。
路过公孙仲秋家的时候,杨宗觉得应该叫上公孙大哥一声,在三姓城唯一的朋友。不管当初公孙大哥有没有给说成,也算半个媒人。要商量结婚了,他也应该到场。于是,顺脚拐进公孙家大门,抬手敲敲门。片刻功夫丽秋出来了,开门一看是他,脸一下冷了下来,堵住大门没有让他进,冷冷地问道:“你干嘛?有事儿啊?”
杨宗一看她的神情,知道丽秋不欢迎他,也没有要求进门,胆怯地问:“公孙大哥在家吗?”
“不在!”丽秋冰冷地回答。
“噢,是这样的,他回来你和他说一声,晚上请他去家吃饭。商量我拜堂成亲的事儿,想让他到场。”杨宗小心翼翼地说。
丽秋一听炸了。大喊起来:“你想干啥?向我显癖1是咋的?你要结婚跟我们家啥关系?还拿着铺盖给谁看呢?我们家穷买不起,没有赵家小姐有钱是不?你走,你走,我不想看见你。”说完,把杨宗往外推。注释1显癖:方言;显摆、炫耀。
杨宗赶紧解释说:“不是,不是的,我,我只是顺路。”
丽秋关上门,对着门外喊:“只是顺路才来呗?不然,你是不是都不会来了?以后你别来啦,我们小门小户的,接待不了你这个当大掌柜。”
杨宗赶紧说:“哪里啊?你咋这样说呢,我不是和你们一样嘛,你咋忘了咱们的交情呢?”
“谁和你有交情?以后我不认识你。除了钱,我哪点比不上那个二婚头子?我为你都不顾脸面了,你竟然这样对我……呜!”门里面的丽秋,跺着脚边哭边说。
门外面的杨宗叹了口气,一时也解释不清。想不到,自己不到半个时辰,因为婚事,惹哭了两个关心他的女人。一时很是无奈,只好抱着东西悄悄地走了。丽秋在院里哭了一小会儿,听见门外没有动静,打开门一看,远远地只见杨宗一个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