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无所获（1 / 2）

现实里，乔纳森在这一片巡逻已经三年了。跟所有称职的巡警一样，他了解自己负责的辖区内哪些人在贩毒，哪些人在吸毒，哪些人属于哪些帮派，哪些人是警方的线人，哪些人的家人，亲属正在监狱里蹲着，或者已横尸街头。

但这不意味着他了解这一带的所有居民，小至郸邯学步的幼童，大至即将入土的耄耄老者。虽然这里的居民大部分都与犯罪有或多或少的牵连，差不多都站在崖壁前凝视深渊。

现在他已经确定他的大脑对托马斯·瑞弗这个人毫无印象，可能现实里他真的见过这张脸，也可能就在这个社区，这个街区。随着时间的推移，即使再深刻的面孔，也会因为时光的剥蚀而逐渐模糊，绝大多数将沉于意识之海的深处，埋于海床的沙尘里，或许永不见天光。

詹姆斯突然在一栋围着木栅栏的房子前停下了。

乔纳森记得这是乔瓦娜·胡佛的家。这孩子今年十七岁，中学都没读完就辍学，步她的两个哥哥的后尘加入蓝衣帮。她还有两个弟弟。两个弟弟还在公立学校读书，两个哥哥在中学的时候辍学了。她读到十一年级实在读不下去了，而他的两个哥哥分别在七年级，八年级时退出了校园。想必她的两个弟弟的前景也好不了哪里去。而他们的母亲，以前靠卖淫为生，现在靠大麻补贴家用。至于父亲，在孩子们出生前就消失了。也就是说五个孩子，来自不同的男人。正如那句经久不衰的笑话，黑人没有父亲。

在詹姆斯敲栅栏门时，乔纳森不禁想起乔瓦娜的两个哥哥，一个在两年前被人捅死在街边。当时，他是为她哥哥收尸的警员之一，一个现在在监狱里，罪名是谋杀。

“开门，胡佛太太，警察！”

没人回应。

而且屋子里的灯在他们来时就是黑着了。

乔纳森见对面的房子亮着灯，而且对面的房子没有栅栏，也没有铁围栏。

“我们到对面问问。”

乔纳森朝着对面的房子走去。他运气不错，拍着门刚喊了两声，门就开了。站在门后的是一个体形微胖的中年男人，他倚在门口，双手环胸，面无表情。屋内突然传出枪声，和尖叫声。

“别紧张，是电视机的声音。”男人不紧不慢地说。

乔纳森看着这张脸，在脑海里迅速检索了一遍，没有男人的信息。

“警官，我可是这里少有的守法公民了。”男人说，“我一直是一个人。没有妻子，也没有儿女。你知道这有多难吗？”

乔纳森明白男人的意思。男人的意思是即使他一无所有，他也没有像这里大多数人一样堕落。无论生活有多艰难，或者荒唐，他都会坚守自己的底线。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乔纳森说。“生活不易，但我们仍然要微笑，假装一切都很美好。我们必须坚强，虽然不一定如愿，但这是惟一让我们可能不跌入深渊的方法。”

男人笑了，眼睛里现出光亮。“有时候啊。”他字勘句酌地说，“我想啊，坚强可能是生命的一种诅咒。”

“应该没人能活着很容易。”

“我不确定。但我知道这个世界有人不需要为了生存而拼尽全力，甚至赌上性命。”

“谢谢你能体谅我们工作的危险性。”乔纳森接着说，“我们敲开你的门，是想问问关于托马斯·瑞弗的事。”

“我不认识。”男人突然收住笑容，如换了张脸似的。

“他刚刚在蓝衣帮和黑衣帮的冲突中不幸失去了生命。他才十八岁。”

“噢。真遗憾。我的中学毕业照，在我为政府部门工作两年后，就有一半的人变成了黑白色了。那时我才二十岁。其实在我在上学的时候，就有同学死了。”

“哪个部门的？”詹姆斯问。

“你们的工作是保证城市的秩序，我的工作是保证城市的清洁，我们共同之处就是清理垃圾。”

“你知道胡佛太太在家吗？”乔纳森指着对面围着木栅栏的房子说。

“胡佛太太？”男人努了努嘴说，“你是指胡佛总统的夫人吗？”尔后，又笑了起来，“如果我能为胡佛总统清理垃圾，我早就搬出这了。每个人都想离开这里，包括你们。”

男人继续说：“嗯，总有一天你们会放弃这里的。这里会彻底沦为罪恶之地。而我在努力地攒钱，在这里彻底变成一个死潭前离开。”

“你是不愿意配合我们的工作吗？”乔纳森问。

“我要是不愿意，我就不会开门了。我和对面没有交往。我和这里的人都不怎么来往。所以，你问我发生了什么，我当然什么都不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乔纳森突然问。

“我犯法了吗？就因为我不愿意和这里的居民交往，监视我的邻居的一举一动？”

“好的。”乔纳森点头，便将手机里的托马斯的遗体照片举到了男人的眼前，“见过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