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漂（1 / 2）

梁有为当年劝田文才说机会不会一直有，当时看起来不错，谁知道两年以后是个什么光景；

是的，很多东西会变。

番鸭养殖的业态就发生着变化。主要有二个：

第一、占养殖成本比重最大的部分，饲料一直在涨价，当然，其他的成本也都有不同程度的

上涨。

第二、随着番鸭养殖的人越来越多，成鸭的售价不但涨不上去。有的时候甚至还会被鸭贩子

压价；反正养的人多，你不便宜，有的人会便宜点卖。

利润越来越薄，很认真地养，在保证成活率的情况下，每一期都只有微弱的利润，稍有风吹

草动，就不赚钱甚至是亏本。

转型势在必然。然而，怎么转，转干什么？

乌鸡的养殖门槛是相对高一些的。你如果不是养殖的老手，一股脑地冲进来，那可不比养番

鸭，保证可以让你摔得鼻青脸肿的。

田文才也想转，但是他有点犹豫。

养乌鸡不但要重本钱、风险还高。田文才又一次面临着考验。

变，就意味着不确定性。可是如果不变，眼看着又没活路了。他该怎么办呢？

田文才的心里还是很庆幸，得亏番鸭养得早，刨去家庭开支外，多多少少还有了点本钱。不

过那点本钱养乌鸡还是成问题的。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风险怎么办？一旦得上鸡瘟，那就不是丢盔弃甲，

那是全军覆没。而且，就基本上得靠自己了，除非万不得已是不能动不动就拉梁有为老师

了。因为不同养鸡场之间最忌讳的就是人员来来往往的，病菌乱传播，一旦得上鸡瘟，不是

一家，两家鸡场都得完蛋，那就真的全完了。

他去找梁有为讨主意。梁有为告诉他：

“其实，也不是不能养，也没有那么可怕；就是一定要做好严格的管控。”

“第一、尽可能要新场地，新场地的病菌环境相对简单一些。”

“第二、严格做好养殖全过程的消杀。”

“第三、严格打好疫苗。”

“第四、严格的过程管理，及时的对症用药，无法判断的时候该送去化验的要及时，以明确

正确应对手段。”

“总之，就是要比养番鸭更用心，更专业才行。不是说你养了，就不能来找我，只是要尽可

能避免。“

田文才的心里安定了不少，本钱不足的方面似乎也有了解决方案。他的本家兄弟田福贵找上

了门。

田福贵是属于跟风开始养番鸭的。他原是吃技术饭的人，会修理汽车。他家庭条件比较优

越，南洋有定期的资助。看着大伙儿养番鸭能赚钱，从外地的汽车机修厂回了家，也搞起了

养殖。可是，没想到的是，他冲进了一片红海。他也正是苦恼时候。

田福贵知道田文才为人老实，做事认真细致，又有一定的文化知识。他愿意来找田文才拉

呱。

两个人聊到一起去，田福贵提出想和田文才合伙一起养乌鸡。田文才把这其中厉害和他又说

了一遍，他也没打算改主意。

二人约定两家的场地轮流着用，以保证消杀的全面彻底。第一期先放在田福贵家的场地上。

乌鸡苗由林国良介绍海口村的另一个苗场进的货，等下个周期林国良家的孵场就已经出苗了。

…

乌鸡的鸡苗进了回来，鸡棚里烧着煤炉子进行供暖保温，一般要控制温度24度到26度左右。

鸡苗回来后从笼子里要往网床上进行第一次的倒床。在倒床的过程中，还需要给乌鸡进行一

只只地烫嘴，防止它们的尖喙相互啄伤。

过了两天后，要给鸡苗一只只地打上疫苗，这些操作全程在鸡棚里作业，每一只鸡苗全部过

手一遍，作业时间很长。特别是打疫苗时，操作得不熟练。打疫苗的那个晚上，意外发生

了。眼看着乌鸡苗的疫苗马上就要全部打完的时候，蹲着给乌鸡苗打疫苗操作的田文才突然

之间倒了下去。

幸运的是，当时不是田文才一个人，及时发现后，抬出鸡棚后，送到卫生所抢救。

通过点滴治疗后，田文才恢复了过来。医生告诉他，一氧化碳引起的中毒休克，非常凶险，

幸运的是身边有人及时发现。

意外发生后，他们调整了通风口的布置，设了轮流作业的要求，以及约定了每次在棚内的时

间。用以避免意外再一次发生。

同时，各个细节上，他们伺候得更是小心翼翼，用田福贵的话说是就像照顾着一只只的小祖宗一样。

到了育龄6天时，每只的重量基本上达到了1斤以上。田文才和田福贵做了最后一次换料，

再通过1--15天的催重后就可以出栏了。

他们的第一次合作就取得了成功，有惊无险。

…

出栏的日子到了，鸡贩子选完以后，剩了一点尾货。这乌鸡金贵的很。两家都不舍得自己吃

它。

田文才和田福贵商量后决定把那些剩的二十几只鸡全部弄到抚仙县城去卖。

第二天一早，装上了手扶拖拉机就出发了。田文才的大儿子田家英要返回学校，便和田文

才、田福贵一道走。

手扶拖拉机沿着呼兰河逆流而上，一路向西。到了抚仙县城的时候天才麻麻亮。

他们没敢进市场，担心被工商抓了罚款，离着市场远远的路边摆开了鸡笼。

田家英忙前忙后的推销，也不知道他的推销有没有效果。其实三个人中，除了田文才早年间

挑着线面走街串巷过，都没有经验。

然而，鸡却卖的很顺利，临近中午的时候，所有的乌鸡一扫而光，几个人都很是高兴。

后来，田文才和田福贵总结的原因有两个：

一、乌鸡还是稀罕物；

二、价格比正常的市场价格一斤低了五角，甚至比有些摊位低了一元钱每斤。

但，不管怎样，田文才和田福贵的合作成功了。

他们又开辟了一条新的生路。

在三叉路口，田文才和田福贵让手扶拖拉机在呼兰河河岸边停了下来，田家英要和他们分了

手去学校。

田文才和田福贵看着田家英上了车。两人的脸上都绽放着笑。正午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

也照在身边流淌的呼兰河上，田福贵看着田文才，突然说道：

“文才，你的好日子就快来了。”

田文才好像没有听到。

呼兰河水也好像没有听到，哗啦啦地向东流去…

……

第三部漂

漂是一种状态。有形无迹，有迹无形。如空中的蒲公英，如水中的浮萍，象量子；生如夏花、漂若浮萍。

当田家英挤上渡口码头上的甘蔗船的时候，他并没有意识到，象漂在呼兰河上的浮萍，他将

开始他一生的漂泊。

甘蔗船是临时的运输工具，每年只有甘蔗收成时糖厂榨糖季才有。甘蔗船船身长长的，船宽

并不算太宽，除了驾驶舱外，货舱是敞开的。

砍好的甘蔗在田地上就扎成一捆一捆的，码进了船舱中。

到底能装多少捆的甘蔗，田家英不知道。但田家英知道，船舱会有吃水线的限制，压载的货

物装到船身水位线的高位时，就不能再装了。

驾驶舱的后面是船的动力，起动以后，机器“嘭嘭”地叫着；所以，

大家也习惯叫这种船为“嘭嘭”船。

甘蔗船装满之后就会顺着呼兰河而下，一直到下游县城城郊的糖厂码头。

从码头上岸后，走上一个小时左右，就能到县城南门的汽车站，再从汽车站坐上二百公里的

汽车到外县的学校。田家英就是这么干的。

他的父亲要送他去学校，他没让，他不太喜欢一次次的分别场景。

在学校里读书是幸福的，虽然田家英读得不算是十分努力，他上了个中专学校。

农村的农活田家英几乎都干过。地瓜、花生、黄豆、小麦等等。让他最有体会的有两样：给

山坡上的果树上肥；另外一个就是收甘蔗。

这两样就像是不同宗教的修行和修炼，但苦难是一样的。有的智者说苦难是你的财富；田家

英不理解；他很生气，但也很无奈，苦难可不管你接受不接受。

从家旁边的厕所积肥坑挑上一担农家肥出发的时候，田家英挑的只是大半桶，父母亲心疼

他，毕竟还是十来岁的孩子。

田家英有的时候还是会尽量的多装一点点，因为父母亲挑的都是装满一担，一担都得一百来斤。

刚刚挑上肩的时候，田家英觉得还行，挺轻松的。

挑着走上一、二千米以后，要下河滩的时候，已经累了。

可是这个时候考验才刚刚开始，河滩的沙地一脚深、一脚浅，挑着重担在上面走，那是更加

的累；每当这个时候，田家英就总觉得充斥着河沙的河滩像是无穷尽的沙漠让人绝望。

然而河滩的尽头是河沟，河沟浅浅的，不深，也就是十来公分，最深的也就是半米左右，

要蹚过去。好吧，蹚过去，河水的凉刺激一下。

紧接着，就要开始爬坡，不是台阶，小路窄窄的，不平的，甚至还有旁边杂草遮着的看不清

状况；就是这样的上坡小路，有的时候可能还会有点滑；台阶，想得美。

这个时候，挑着重担的你还得绷紧了，不要摔了，打翻了，那就前功尽弃啦。

上坡、上坡，啊，到啦…

有的时候是又饿、又累、又渴、又臭；你管这叫做财富，田家英觉得这还是一种苦难，叫一

种修行也还能勉强接受。

接受了；那行，挑着空桶回去，同样的再来一遍…

还有一样是收甘蔗。

甘蔗收成后全部给糖厂榨糖。收的时候，糖厂会按大队的生产队分区分片的派运单；限定日

期、时间；如果过了时间，对不起，过时不候了。所以，收甘蔗也是打硬仗。

一旦确定日期、时间后，一大早就得起来，填一下肚子，带点馒头带点水就下了地。先是钻

进甘蔗田里，将甘蔗一排排的用砍刀砍倒；接着将甘蔗的叶子用镰刀卸下来，几片叶子又搓

又拧的打成捆绳；将甘蔗捆成一捆一捆的。紧接着抱着一甩膀子，整捆甘蔗上了肩，踩着田

梗一颠一颠地走；下了河岸，蹚过小河沟，踩过河沙滩，装上路边上的板车，再装运上甘蔗

船。

这个活，累、饿、渴都还好说；下河套，蹚河沟，过沙滩也不算个事；最最让田家英难受的

是痒。

甘蔗叶子弄完以后，脖子、胳膊全身的刺挠，越挠越痒，越痒越挠。还有就是甘蔗叶子边缘

会有锯齿，脸上、胳膊会被割出口子，流汗的盐分让割的口子刺着疼。

又痒又刺着痛；田家英每逢这个时候就会忘了累、饿、渴这些，只是想着赶快的搞完。

所以，读书有读书的辛苦，田家英觉得有机会读书，已经是很幸运的了。要不然有以下歌谣

为证：

读书辛苦

种田艰苦

捡屎臭臭

乞丐没面

贼子搏命

…

学校是一所工业学校，中专，离家二百公里左右，在相邻城市，国道324线路边，不在市区。

学校周遭除了零星的村庄外，就是校门口沿着国道旁边有着一些个饭店什么的。用同学们的

话叫鸟不拉屎的地方。

田家英读的是机械设计与机械制造专业，全班约有四十来号学生，只有6个女生，称为六枝

金钗。据班主任老朱说比例已经算是很高了，原以为只可能有二、三个。

老朱教的科目是高数。课教得不算出色，但他为人正派，一板一眼的。

老朱娶的老婆是乡下女人，没有工作的家庭妇女，媒人介绍的。一提起这个，老朱总说他是

先结婚后恋爱。

第一年开的科目还有英语、马哲、机械制图等等，以基础课程为主。

教英语的老师姓刘，个子很高，一头的卷发，上面还带着颜色，穿搭得很时髦，男老师，会

抽烟。

第一学年快结束的时候，英语结科考试，田家英打了个五十九分。他的英语学得就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