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梦碎（1 / 2）

田文才从公社回来，阴沉着脸，蹲在堂屋门口的青条石上，眼神呆滞，本就瘦削的他感觉像

是缩成了一团。

婆姨阿珍不敢惹他，自顾自地伺候着大娃、二娃。奶水不好，二娃不够吃，饿得吭吭唧唧的

直哭；二娃刚刚几个月，没满周岁。

看着太阳就快落了山，阿珍朝大门口的丈夫喊了话：

“心里不痛快，要不今天就不下面了吧，明儿歇一天。”

嗖的一下子，田文才进了屋，放平了大陶缸，往里倒着面粉，嘴里嘟囔着：

“日子一天咬着一天，明天不干，后天吃什么？”

嘴上说着，手上也发着狠，整袋的面粉全倒了进去；为了倒空，甩着袋子，感觉是冲着袋子

撒气一般。

一袋的面粉有五十斤，平时田文才最多做四十五斤的量，正常大多数情况下，只是做四十

斤。他的个头小，力气也没有那么大。

看着他倒进的整袋五十斤面粉，阿珍是又气又心疼，这是在和自己较劲呢。阿珍的心里想。

一年到头的日子里，下半年秋、冬两季田文才基本上是和面在打交道。每个月十块钱的周

转，买小麦、洗干净、晒干、打粉、和面、拉面线、晒干、捆扎、出售，每个月干着循环往

复的事，他的世界只剩下了面。

然而，每个月从月初的十元钱，到了月底还是只有十元。田文才在从小麦到面线的加工中没

有盈余；幸苦了一个月所赚取的只是，打完面粉后多出面麸压成褐黑色的面条，进了全家人

的肚子。

这是一种脆弱的平衡，田文才没有办法改变，他只能是尽其所能，排除不确定性。

他学会了看天气。

看今天下午的云、晚霞、吹的是什么风、龟仙峰上的山色清不清亮，再结合节气等等，来判断明天的天气是不是晴天。

这很重要。因为要提前加盐水和面。经过不断醒发，不断地从粗条到细条，从细条到面线。第二天的晴好天气对最后的晒面至关重要。

他得把活尽可能地干细致。

他得把小麦用板车拉到村西侧凤首山下的河边，淘洗干净，防止有土粒和小石粒；洗好后摊

在河岸边的青石埕上晒干。

晒干后的小麦再用板车拉到村里的加工厂打粉。

别人都没这么干，甚至他的弟弟田武德都笑他迂腐，可是他就是很坚持。

他将盐、水和面的比例严格配比，必须是全部称好重量；他将面团到最终细条的醒发工序增

加两道，别人六道醒发工序，他要增加到八道；这么干的代价就是，同样重量的面线，他要

比别人多花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以及相应增加的劳动；同时最终的搓细条他要起的比别人

早，凌晨四点钟就得起来干。

当然这么干的好处是有的。那就是他的最终成品会比别人的更细、更均匀。他的说法是：“

面醒发得更好，更有筋性。”而这些，他同样很坚持。

为了能够卖上更好一点的价钱，田文才甚至曾经尝试自己挑上面线，到县城去走街串巷吆喝

着卖。但是最后，他发现除了来回车费等开支，加上搭进去的功夫，并不划算。

同时，售卖的情况也不稳定，有的时候，三下两下就卖完了；而有的时候却剩下一大半挑回

来。

经过权衡，田文才最后还是选择由面线贩子到家中直接全部收购。好在他的手艺颇有口碑，

慢慢地就由固定对象老陈收购。

老陈的行事风格干脆直爽，从不赊账；田文才倒也就省去了销路方向的操心。

两个人有时趁着接货收货的间隙也会聊一聊天。老陈在外闯荡，便也有些新闻带来；田文才

的世界里除了面粉与面线之外，便也多了几分色彩…

“恢复高考了，你知道吗？”

老陈告诉田文才。

“啊…”

田文才结了婚；生了娃；一个、两个。他整日个奔波于生计，醒起干活、倒头便睡，他的大

学梦其实早就不做了…

“你们那一届的那个谁，和你一起考上县城中学的？”

“我们那一届考到县里的好几个呢。”

“不是，我们陈姓那一片的…”

“陈真，对，陈真。”老陈拍了一下额头，接着说:

“考上师专了。”

老陈临走前，又说了一句：

“你这做面线可是浪费人才啊。要说当年读书读的好不好，陈真名气比起你来，那可是差得

远咧！”

当天晚上，田文才就失眠了，他的脑海中不断循环播放老陈的话。

“恢复高考了…”

“陈真考上了师专啦…”

“要说读书，他可没你读得好…”

第二天一早，田文才便找到陈真家探听情况。另外他还想看能不能借书和复习材料，他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