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1 / 1）

祝长老接着道：“我们一路跟着这女子到了宜兴，见她进了那只有零星几户渔家的小渔村，再远远地看到她冲过去和一个女子搂抱在一处。过不多时，又有两个男子走了过来，一人身穿白衣，另一人则是一袭灰衣，赫然便是林啸。那时我打探到了帮主的下落，极是兴奋，本想立即上前参见帮主，却想起龚长老和吴长老的吩咐，便止住这个念头，打算先去禀报二位长老，再做决断。我们刚想扭头回去，只听呼呼一阵风声响起，一条白色身影已经窜到眼前。我大吃一惊，生平从未见过这等快如闪电的轻功，那人伸手便往我胸前要穴抓去。我无暇多想，忙乱之中使出全身劲力向前拍出两掌，也不知管不管用。那人‘咦’的一声，从我身旁掠过，等我再回头看时，那四名手下已经全部被人撂倒在地，动弹不得。我惊慌之下，正要回身应敌，只听远处林帮主喊道：‘贤弟请住手，那是我丐帮的弟子。’那白衣人便是驭蟒河俊李熙，他听了林啸的话，不再朝我动手，却笑着说道：‘大哥许久没回丐帮，怎么便多了这些鬼鬼祟祟的鼠辈出来？’我听了他的话，又是羞愧又是恼火，此时林啸已走了过来，我便赶忙上前拜见。林啸虽然只见过我几次面，却还是记得我的名字。他倒并不生气，和颜悦色的问我们所为何来。大师有所不知，当年我们这些随他在燕云一带打过仗的人，都见识过他的盖世神功，个个视他如天神下凡一般。他虽是语气温和，我也丝毫不敢欺瞒，便如实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全盘托出，听候他的发落。”

龚怀忠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如今威震天下的丐帮传功长老祝泰，当年也是这般慑服于林啸的威风的吗？”

祝泰苦笑道：“龚长老莫要取笑，我们这些后生晚辈没怎么见过世面，不像龚长老是他长辈，地位声势自然不能同日而语了。”

净缘听出来传功长老时时不忘奉承恭维执法长老几句，令旁人觉得龚怀忠的身份似乎高于祝泰。其实如他这般武林耆宿皆知，丐帮四大长老一直按传功、执法、谋略、兴帮排出高下，传功长老向为长老堂之首。

祝泰继续说道：“林啸听完我的话，回头看了看回珠，没有说话。李熙却转身走到回珠身边，轻声对那个抱着回珠的女子说了几句。那女子便是他的契丹老婆，回珠口中的契丹小姐。她听完李熙的话，搂着回珠的脸看了又看，全身上下打量着她。突然间她怒气冲冲向我奔来，拔出短剑便要杀我。我又怎会怕她这一介蛮族女子，立时便迎上反击。想不到那女子功力倒也不弱，居然连刺我三剑，逼得我无法出掌。这时候林啸出手将我拉开，躲开那女子的凌厉攻势。李熙也上来拉住了他老婆，笑着好言相劝，看得出来这蛮族女子平日定是凶狠跋扈得不得了。林啸从腰间取出一根绿玉签，那是丐帮帮主的令牌。他将签牌交给我，命我传令副帮主和长老堂三位长老于一个月后到扬州分舵见他，他要亲自审断文舵主被害之事。我收了签牌，急忙离开，片刻也不愿多待，一面立刻命人往总舵报信与副帮主和三位长老。”

龚怀忠道：“祝老弟的消息一到，我们都是为之一振，最令人高兴的当然是帮主林啸并没有如传言所说，被人害死，只是隐居在太湖之畔。当下我们四人立时启程前赴扬州，快马加鞭，不几日便到了。吴长老还命人将八个分舵的舵主一齐召来，准备面见帮主。到了扬州，等大家伙全部到齐，吴一良突然提议说，大家不该在扬州分舵等着林啸，应该直奔那渔村而去，早一日见到帮主才好安心。黄通老儿和他儿子虽是不同意，无奈八个分舵舵主倒有六个同意这个提议，我和吴一良也是赞成。最终大家伙依了吴长老的主意，当天便自扬州出发，乘快马直奔宜兴而去。”

祝泰点点头，环顾四周，续道：“当日去了那渔村的人，今天来此的只有龚长老、我和白传永三人。柯千绍和龙劲松那时都还没有接任舵主，是以无缘此会。盛天雄立功心切，先发现了回珠，便将她抓住。冷不防却被那契丹女子斜刺里杀出，一剑自后颈直穿前胸，当即毙命。我们待要相救，已然不及。于是大家伙一齐围住了这契丹女子，立时便要群起而攻，万刃分尸。此时李熙和林啸一齐奔了过来，李熙只管将他老婆和回珠护在身后，林啸命令大家伙住手，怎奈那时大家刚见到盛舵主惨死在那蛮族女子之手，个个心头悲愤不已，竟然有人抗命不遵，仍要上前杀那女子。”

回珠淡淡的说道：“祝长老，你怎能用一句‘将她抓住’就这般轻描淡写的带过去呢？那日奴家正在湖边洗衣，忽然听到身后急促的马蹄声，刚一回头，盛天雄已经到了面前。这人本就生得相貌凶恶，加上身材高大，便如一个恶霸一般，伸手抓住我后颈，将我提在手中。我喘不过气来，拼命挣扎，眼见就要气绝而死，这恶人竟然哈哈大笑。也是他作恶太多，命已该绝。不料得意忘形之际，被小姐从身后一剑刺死，果然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净缘朝着祝泰合十道：“阿弥陀佛！贵帮两条舵主的人命，一条算在李熙施主的夫人身上，一条算在李施主的婢女身上，这倒可是让林前帮主好生为难了。”

龚怀忠冷笑道：“我早说了，林啸他自己交友不慎，误结邪魔，闹得当日的局面，也怨不得旁人了。”

祝泰也点头道：“龚长老所言甚是。林啸为人一向慷概，急人之难，义无反顾，的确当得起天豪二字。那李熙却是从来只顾自己妻儿老小，私念极重，武功虽高，却罕有江湖同道称誉。林啸拜的这个把兄弟，确实是误了他这一生。”

回珠嘿嘿冷笑一声道：“龙舵主，奴家倒想请问，几个月前晋阳城外，汾河岸边，你们陷入契丹军重围之中，又是谁人所救呢？”

龙劲松愣了一下，回道：“那人自称是天河庄李熙，只是在下从未见过那驭蟒河俊，也不知真是他，还是有人冒名的。”他说完这话，自己也觉得不可信，转而叹道：“那番身手，当今之世，只怕也没人能假冒的了。”

净缘面朝祝泰，肃然道：“敢问祝施主，当日林前帮主究竟如何审断此事，如何于忠义两难之间取舍，老衲虽能料得几分，仍要请祝施主不吝赐告。”

祝泰抱拳一礼道：“大师不必客气。诚如大师所料，当日敝帮一众人等全都看着林啸，等候他示下。若是林啸顾全兄弟情义，袖手不理，即便我们十一人群起围攻，也未必能胜得了那驭蟒神剑。若是他更要相助李熙，和我等反目为敌，那我们十一人便绝无生还之理。若是他以丐帮大局为重，则必然要断绝兄弟情义，以他的身手，再加上我们十一人，那李熙一家便是死期已至。在下至今仍然记得，那日正当夏末秋初，湖畔和风阵阵，秋蝉大噪，然则于我等耳目之中，竟置若罔闻，个个屏气凝神，只等林啸吐出第一个字来，便如同囚徒在听候判决一般，人人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龚怀忠叹道：“那短短片刻，只怕是林啸这一生之中最犹豫不决、最煎熬痛苦的片刻。丐帮乃是他父亲一手创立，其后变故丛生，其父为人所害，生死不明。老夫亲眼见他何等年少有位，青出于蓝，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顷。一路带领丐帮走上武林巅峰，其间不知倾注了他多少心血，要说让他弃丐帮于不顾，老夫断难相信，只怕放眼江湖，任何人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出此下策。唉，只是没想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