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1 / 1）

白传永接过来说道：“那天我一早便起了，和镇州分舵的盛舵主、幽州分舵的章舵主一齐赶往长老堂去。那时龚长老、吴长老和黄长老已经聚在一处商量此事，见我们来了，便吩咐我们将文舵主和回珠一齐带来问话。我和盛舵主连忙赶去文舵主的屋子，刚推门进了前厅，便嗅到一股淡淡的奇香，竟然令人脑中一阵晕眩。我们俩知道不妙，赶忙捂住口鼻，暗自运气，见内息并无异样，这才稍稍放心。跨步进了里屋，却见他外甥刘仲保趴在地上，血流了一地，仔细看时，他背上被人砍了好几刀，刀刀深入数寸。再探他鼻息，却已然毙命多时。我们俩都大惊失色，快步往文舵主的屋子走去，果然不出我们所料，文舵主已经教人害了，两把锋利的短刀直直的从他心脏和小腹插了进去。他躺在床上，怒眼圆睁，显然死不瞑目，想来那杀他之人分明是他认识之人，才令他如此惊愕。我们再去查看其他屋子，见到他两个儿子也都已经被人所杀，凶器分明仍然是刀。我们越看越是心惊，不知何人半夜行凶，我们竟一无所知。此时盛舵主突然想起回珠来，我们便分头去找，却哪里也找不到这女子的踪影。我疑心柯兄弟是否将那女子关押在别处，便拉了盛舵主直奔柯兄弟的屋子来。柯兄弟那时还没睡醒，被我们一通敲门声吵醒，他揉着眼睛还不知何事，盛舵主啪啪打了他两个耳光，厉声问他昨夜究竟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回珠那女子怎么不见了。柯兄弟听到文舵主一家四人被杀，吓得瘫倒在地，然后回过神来，赶忙和我们一齐朝文舵主的屋子跑去。我们三人又将那几间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也不见那女子的影子。事已至此，我们三人再不敢擅自做主，便飞身往长老堂禀告三位长老。”

净缘叹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文从羽施主横遭不测，实在令人唏嘘。那三位小施主如此年岁，也着实好生令人痛悼。”

龚怀忠嘿嘿冷笑道：“老和尚你倒想想，如此凶残之事，岂是我等信奉侠义之道的武林人士所为？便是有恩报恩，有仇寻仇，也只是找事主了结便罢，如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将人一家老幼全部诛杀，除了魔教，还有什么人能做得出来？”

净缘问道：“敢问龚施主，贵帮可查出确凿佐证，真是摩尼教之人所为？”

龚怀忠道：“老夫行事，怎会无端冤枉好人，当然是铁证如山。你可知那两把短刀长得什么模样？”

净缘摇摇头，等他说话。

龚怀忠道：“待老夫比划给你看看。”说罢扭头一看，伸手从一名丐帮弟子的手中夺过单刀，右手拇指和食指捏住刀背，用力一扭，那钢刀“嗡”一声响，竟然被他拧得卷绕起来，指力着实惊人。

净缘见了，点头道：“这是摩尼教净风佛所使的‘九转夺魂刀’。”

龚怀忠道：“不错，老夫当时一见那刀，便知道那晚与这女子私通的魔教之人，竟然还是教中高手。净风佛虽位列魔教五尊佛之末，但作恶却也不少。老夫听说，净通老和尚的高徒真明禅师也是丧命在这九转夺魂刀之下。”

净缘叹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真明颇具慧根，净通师兄一直有心让他传承衣钵，孰料那年远赴莆田南少林途中，竟遭此不测，实是可惜。”

龚怀忠笑道：“如此说来，你们几个老和尚还得谢谢老夫了，那净风佛当日被我一掌拍下了山谷，早摔成了肉泥，算是替你们少林寺报了此仇吧。”

净缘一怔，问道：“此事当真？”

龚怀忠哈哈一笑道：“那还能有假，此事我们虽是从不声张，但净风佛这魔头销声匿迹多少年，老和尚该是知道的吧。”

净缘将信将疑看着他，龚怀忠接着道：“那时盛天雄和白传永来禀报文从羽死讯，老夫和吴、黄二位长老立即前往查看究竟。我一进门便嗅到那股奇怪的香味，心下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果然我们在文从羽和他儿子的屋子里都找到了几支绿蛹翠蝶香，那可是魔教专用来害人的迷药，浙闽吴越之地，不知多少富商巨贾之家受了这毒药的祸害。寻常人等若是嗅到这股异香，竟是抗拒不住多嗅几下，旋即便天旋地转不省人事。即便是武林好手，在熟睡之中毫无防备时，也有不少人着了这迷药的道。是以从江湖至民间，人人对这绿蛹翠蝶香均是恨之入骨。待到见了那杀人的凶器九转夺魂刀，老夫心下更无可疑，暗暗恨自己昨夜太过心软，又疏于提防，竟教敌人偷偷潜了回来，杀死文从羽一家四口，救走了这个贱婢。当下我们立刻兵分三路，吴长老、黄长老和我各带一路人马，往东、南、北三条道上去追拿凶手。往西那是茫茫群山，无路可走，我们料定贼人不会往西逃窜。我带着盛天雄、白传永和手下十几个兄弟，一路向东快马加鞭，果然教我们在首阳山脚下追上了那魔头。他眼见落了单，便拼命往山林深处逃去，老夫那时好不容易找到这魔头踪迹，焉能容他活过今日。遂吩咐手下分三路包抄上去，我们一路将他追到一处断崖边，那魔头眼见无路可逃，只得背水一战，要和老夫拼个高下。对付这等魔头，我们也不再讲究什么单打独斗的江湖道义，大家伙都一拥而上。那魔头也着实厉害，赤手空拳竟然还撑了好一会工夫，最后被老夫一掌击中要害，却还能咬牙挺住。老夫心想这等魔头，本事越大，为害便越深，是以下手绝不容情。他又中了我两记‘开山掌’，终于摇摇晃晃滚下山崖去了。我见那魔头受诛，心下略觉好过一些，算是给文从羽一家报了仇。但是回珠这贱婢却没有寻到，让老夫难以全然释怀。此女乃这一场祸乱的源头，若不是她勾结私通外敌，引狼入室，想我总舵金统坳重重关卡，固若金汤，岂是那魔头说来便来，说走便走的。定是她将我帮的暗语切口偷偷告诉了那净风佛，才让他能来去自如，竟然在我们眼皮底下将文从羽一家杀害。那时天色已晚，我们点起火把，掉头往回，刚走出几里路，柯千绍和龙劲松迎面赶来禀报，说道在洛河岸边追上回珠，但这女子走投无路，竟然跳入洛河，不知被滚滚河水冲往何处了。”

净缘看了回珠一眼，口念佛号：“阿弥陀佛！这女施主性情如此刚烈。那时她年幼体弱，又当深秋时节，竟如何能在这寒冷的悠悠洛水中幸存下来，实在是佛祖垂怜啊！”

回珠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向净缘弯腰深深一拜，哽咽道：“大师慈悲心怀，真是堪比佛祖转世下凡。奴家当日便如今时一般，被丐帮众位英雄围在这洛河岸边，无路可去，惟有纵身一跳，或可捡得一条性命。却不曾想到这悠悠的洛水要比这些丐帮的英雄们仁慈太多，奴家抱住一根树枝，在河水中漂了一夜，居然还能上得岸来。如今想来，当真是恍如隔世。”

柯千绍冷笑道：“我们不够仁慈？嘿嘿，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们就是因为对你太过仁慈，才让你害死文舵主一家不说，又搅得我们丐帮兄弟反目，四分五裂。早知如此，当日我们绝不该手软，便是追下河去，也该把你乱刀砍死。”

回珠并不搭他的话，连回头看他一眼也不看，却对净缘说道：“大师明鉴，既是丐帮的众位英雄跟大师提起了那些昔年往事，奴家又怎敢偷懒，便有劳大师也听奴家分说一二。”

净缘微微点头道：“女施主请说，老衲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