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虞夫人(2 / 2)
“道长万勿动手,饶过奴家一命。”
捻香似乎对他手中那块铁牌怀有极大恐惧,直好似屠刀悬到了头顶,此刻哪还有半点先前眉眼含春的娇媚,牙关打颤答道:
“不敢欺瞒道长,奴家原是浦县山神座下捻香童女,后来主人因受洮州城隍感召,治河时被恶蛟打碎了金身,幸赖蒲县百姓不弃香火未绝,累日下来让奴家开了灵智。”
“香火童子?难怪身上闻不到半点鬼气”,赵煜听完恍然大悟。
临安老道活着时曾提过一嘴,凡香火神灵之属,一类是由当地百姓自发建庙供奉而诞生。
这种存在行事全凭喜恶,大多都被划成了山水淫祀,连尚飨香火都是偷偷摸摸的,生怕被官府发现平了祀庙。
再者就是由朝廷敕封的各地城隍,一般由本朝高风峻节的名士或武将死后追封而成。
譬如捻香口中的蒲县山神,虽入正册神籍,遇到妖鬼祸乱时要受冥司尊神节制。
只是像捻香这种阴差阳错下,飨食香火诞灵的情况属实罕见。
赵煜摩挲着手中铁牌,他倒是想将其直接诛灭了送入壁画,运气好点没准都不需要再找其他妖物,便能满足那扇传送门打开的条件。
捻香看他刀眼竖起,明摆着是动了杀机,忙伏跪于地,慌不择神道:
“道长饶命,奴家自启智来二十余载从未伤人性命,今夜之事也是被虞夫人相逼,万般无赖才使手段捉了那两个和尚。”
“又是这个虞夫人…”
赵煜目光缓和了稍许,捻香跟他斗法时溢出的香火神力极为纯粹,确不像是沾染了人命因果的样子。
再说这家伙虽散未入神册正籍,却也算是蒲县城隍治下从属,今夜若弄不清缘由就将其打杀,日后免不得要去冥司屈吃上一场官司。
思及此处,他大手一挥,将铁牌重新弹进标有‘生’字的凹槽中,问道:
“那虞妇人是何来历?”
看着铁牌复归原位,捻香面上惊恐才消退了些许,她侧身施了个万福,娓娓道:
“虞夫人原身是一头年初时逃到蒲县的白色大虫,前些日子被人以道法所伤,才强逼着蒲县境内的大小妖鬼替它寻找血食疗伤。”
“这样么,难怪最近荒野上这么热闹。”
赵煜沉吟了下,面带不解瞧向捻香。
“你好歹也算飨食一地百姓香火的小神了,何以被只虎妖呼来喝去,甚至甘愿于替它行凶害人?”
“唉,道长有所不知,那大虫手段甚是了得,奴家神力低微,所使锏法也只学得几分皮毛。”
“它差人送来那两副妖皮后扬言三日内若捉不到活人血食,就要平了这处神庙再打散奴家的法身。”
捻香眉眼流转间尽是愁苦,那还有半分先前的娇媚模样。
许是勾起了伤心事,她说着泫然泪下,泣不成声道:
“不说其他,半个月前就有个外乡老道寻上了虞夫人,可相斗半夜只是堪堪重伤了它,就凭奴家这点手段又何敢于其相争。”
“半个月前,老道士?”
赵煜神情突然激动了起来,按剑在手追问道:“那道人当时使的什么手段,伤到虎妖后可曾逃了出去?”
捻香被他这突兀溢出的杀机吓了一跳,忙道:“虞夫人被伤到后凶的很,那道人决计是难以生还,至于他使的手段。”
捻香语气一顿,皱着眉回想了片刻,才道:
“奴家当时远远瞧了几眼就逃回了庙里,那道人用的是一柄阔口铁剑,剑招与道长手下倒有几分相似。”
“果然是师傅他老人家…”
赵煜不知何时已经红了眼眶,虽然心中早有猜测,可真确定后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他提着剑在牢门前来回踱步,泛着泪光低声喃喃。
“师傅啊师傅,您老人家一直嘱托我行事要谨慎,万事比不过脖子上吃饭的家伙重要,可您自己怎么就逞强叫妖怪害了性命。”
悲切良久,赵煜提剑在手,伤神道:
“不管如何是你害人再先,贫道却不能就这般轻易放了你,这几日你且随我做些事情。”
捻香闻言心中大喜,却不敢将这情绪透露分毫,仍低着头畏畏缩缩道:“敢问道长,要带奴家去做什么?”
赵煜却是反问道:“那畜生现在躲在何处?”
“按照来往小妖透露,虞夫人自受伤后就一直躲在蒲县县城…”
捻香话说一半两眼突然瞪得滚圆,惊恐道:
“你要去找虞夫人?”
赵煜瞧了眼捻香,旋即身形一晃消失在了原地,空荡荡的神殿中只余下话音落地散开。
“你且在牢中待着,事后若能将功折罪,贫道自会去蒲县城隍处道明原委,还你个自由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