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两个鸡蛋（1 / 2）

魏在先来到蜀龙镇不久，从他人口中就已勾勒出知老太年轻时候的仕女图：美貌、精干、敢作敢为，还是知长子从省城拐骗来的都市大美女嘞。

“婆婆，早听说您是个传奇人物，今儿看您老精神又好，给我说两个传奇的事儿嘛。”

知老太本来喜欢唠叨，这时看有一个俊俏后生嚷着要听自己年轻时期的传奇经历，便倒豆似说了起来。

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个人物嘞。我有两个哥哥，父亲4岁时才生了我这个幺女子，可是掌上明珠了，吃喝玩乐都由着我的性子，一家人都围着我转，把我当少爷看待。

那时候，真不好意思说，我十足一个儿娃子！我们一大院子的娃儿、女子，在我的指挥下，上树抓鸟，下河摸鱼，骑马打仗，玩出百种花样，不时惹惹夏家园子的夏疯子。

我记得很清楚，那夏疯子满脸麻子，说话结巴，惹急了便说：你、你、你、你家、家、家的米坛子，翻、翻跟斗了嚎！老子要脱你、你这帮小、小崽子的衣服了！说罢，便脱了自家的衣服，把他下身那黑乎乎的东西亮出来，吓得大家一溜烟跑开。

看我在家里太野，我父亲就托人把我送进了城里的华美女子学校。

嗨，学校管得可紧了！进了学校，规矩多，像给我们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麻线。还好，学校老师教的东西都是些闻所未闻的知识。我记得最深的是那个瘦高个戴金边眼镜的老师给我们上什么来着？哦，好像是科学吧，他拿个小电泡珠子，用线拴住，连在一坨铁上，铁上有个风车搅搅，一搅动，灯泡就亮了起来。这东西，这几年家里照上电灯了，我才又记起，但为啥会亮，我就记不清楚了。

老太太说着停了下来，伸手拉了下背后的细绳，“嘚”的一声，屋中间的白炽灯亮了起来，老太太的脸也亮了起来，像小孩似的望着灯泡，笑着。

魏在先觉得很稀奇，想不到那个年代学校竟开设了这样的课程，向学生传授这样的科学知识。

还有哦，那个秃头胖老师说，鬼火与鬼无关，是一种什么物质在燃烧。世上有没有鬼哦，那时我们问老师，老师说没有，鬼是编出了吓人的。大家不信，找出种种奇遇，证明鬼的存在。比如倒路鬼，遇见了，你始终在那个地方打旋旋，从天黑走到天亮，以为自己走了好远，结果还是在原来的地方踏步踏！比如夜过天兵天将，夜黑如漆，声音隆隆，小娃儿只有钻进妈妈的怀里才睡得着觉。老师在我们的质问下，抽抽眼镜，说，那你们遇到过倒路鬼，看到过天兵天将么？大家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不知说啥，我站起来说，我们年轻人，火气旺，鬼躲着我们嘞！我们咋看得见？

就是嘛！就是嘛！我的几个要好的小姐妹们齐声说道。

老师摆摆手，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不跟到你们说鬼话了，咱们且回正题，翻到书的第3页……

我现在觉得嘛，鬼是有的。人一辈子，干什么事，遇什么人，都是上一辈子，或者上几辈子造的孽结的缘。上一辈子做的好事多，这一辈子就能享福，遇到难处就有好心人帮忙。这一辈子福享多了，下一辈子就会变牛变马，吃尽苦头。这一辈子坏事做多了，死了就要下地狱，地狱无尽黑暗，一天相当于我们人间的九百万天，在地狱里要呆好多年，受尽砍头、下油锅、抽筋剥皮，千刀万剐等等酷刑，才出得来，出来了，逃不脱六道轮回，说不定还只能变个鸡、变个耗子啥的。

“这些都是迷信，婆婆！”魏在先看见老太婆沉浸在鬼的世界，背后凉飕飕的，赶紧提醒说。

年轻人，你不懂，你没经历，自然不明白这些因果报应。前段时间我老梦见我们知大爷，他在我面前坐立不安，晃来晃去，愁眉苦脸。我问他咋了，他又不说。都死了几十年了，还不安生！

我叫兰兰他爸找端工问了下。这个端工你恐怕认识，就是卫星大队的蒋端功。蒋端功原来也是个平凡人。那年，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睡到半夜，一跟斗爬起来，光着身子跑到屋外，又唱又跳，疯疯癫癫。他在前面跑，家里人和邻居跟在后边，想拉住他，结果他不晓得哪来那么大的蛮劲，竟然拖着拉他的人跑了几根田梗，在罗家大田的拐拐处，一个扑爬，拌个人事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