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克父亲的命（1 / 1）

魏在先对自己被分配到蜀龙乡颇感意外。

他自己是吴集镇人。从小学到初中，都没离开过吴集镇。

他家兄弟五个，妹妹1个，兄弟姊妹共六人。一个家庭能养育这么多儿女，在现在看来，真是天方夜谭！但在他出生的年代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什么“五娃子”、“八妹儿”，常常能听到。

那时，国家鼓励生育，哪个女人生得多，哪个女人就是英雄母亲。人多力量大，人多好办事！

农村家庭，养个人也很简单，就一句话：多一个人，多一双筷子，多一个碗，多一瓢水。生活就是那样，无非是几颗粮，几个洋芋、几坨红苕的事！现在不行了，糊弄转一家人，养好一个崽，变成了一件天大的事。

他妈想儿子的同时也想女儿。在大多数女人看来，儿子好，女儿也少不了。儿子延续着姓氏香火，女人生了儿子，就对得起丈夫，对得起公爹公婆，对得起祖宗十八代，活着就硬气。但女儿也不可少，女儿可是妈妈的小棉袄。

因为生头一个是儿子，生第二个还是儿子，生第三个还是带着把茶壶，轮到怀上第四胎，他爸妈就有些担心了，会是女儿么？生下来还是儿怎么办？他爸妈到了医院，想把他做掉。

医生检查了一番，心生怜悯，劝他爸他妈说：“养个人，你们一人少吃一口就养大了，胎儿都这么大了，健康得很，大小是个命，你们还是把他生下来吧！”有了这句话，魏在先终于小命得保。直到生下他的幺妹妹，他妈才得偿所愿。

魏在先的家在农村，父亲是个吃供应粮的，在区供销社上班。在他记忆中，父亲很少笑，总是板着脸，一脸的严肃。他常常见了父亲，怯生生的喊一声“爸爸”后，就找个机会偷偷溜走，躲到远远的地方。

有一次他想不打招呼，偷偷从旁边溜过去，结果被父亲看见了，父亲用很大的声音说道：“老四，老子这么大个人坐到这，你就看不见？连个招呼都没有一个？住店的嘛，来去也要给店老板吱个声嘛！”

他只得怯怯的走过来，说：“爸，我回来了！”

他父亲是个生意人，为人精明能干但不张扬。年轻时，走街串巷做百货生意，攒了些钱财。土地还能买卖的年代，他的大伯将挣的钱拿去买了几十亩土地，他父亲却只买了几亩田，偷偷把攒下的大部分银元埋入地下。结果，划归了不同的群体，在后来许多年里，两家人得到了不同的待遇。

他的大伯身材欣长，常常被安排到河坝，担石头修河堤。

他父亲因为是生意人，在改造工商个体户时，被合并到供销社，当上了一名人们羡慕的吃供应粮的百货店店员。

在魏在先记忆中，父亲有个记账本，上边密密麻麻记着家庭的收入支出。饭桌子上，他常常爱对他们几个娃儿说：生活就得精打细算，活人就得有本明白账！不能稀里糊涂的，今儿有酒今儿醉！明日无粮就抓瞎！

他母亲被他外爷送到省城读过书。母亲有些小姐的派头，却没太多的管理家庭的能力。父亲把一家人的生活、劳动安排得井井有条，谁下地劳动，谁在家带弟弟，家里的猪是不是该卖了，每星期什么时候开洋荤吃一次肉等等，都在他的计划掌控中。

魏在先在家里排行不前不后，稀里糊涂的成长着。

他读初中二年级时，他爸爸出了车祸，撒手而去。他在他大伯的帮助下读完初中考上师范。

后来，他母亲对他说：老四呀，算命子说，你的命太硬，是个克父的命。我给你父亲说，将你过继给他人，你父亲却不肯，现在他这么早走了，你只有靠自己了，只是你弟弟、妹妹还小，唉，晓得咋办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