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建新世界（1 / 2）

九月九日，康正飞接收到了来电。

康正飞摸出手机一看，原来是向晨风。昨天晚上，他们几个人在派对中互留了联系方式。康正飞邪魅一笑，接通了电话。

“喂？康音吗？”向晨风异常兴奋地说，“经过一夜的思考，我终于想到啦！”说着他高兴地举起右臂，结果肘部“咔”地响了一声，他只得将手放下。“一个属于你的世界！”他还是很激动，“一个被你的程序操控的、手机游戏般的世界！”康正飞说了些什么，向晨风愣了一下。“什么？你现在来这里？可是我还没开始画呢！”他说。康正飞又说了些什么，向晨风转过身去看向房门，说道：“你和我一起创建？好好好，那你快点来。”

半小时后，康正飞叩开房门。“我来了。”他说，随即问向晨风，“你说手机游戏般的世界，是什么意思？”向晨风解释道：“你不是游戏高手吗？正好就创建一个像手游一样程序控制的新世界，不正好可以由你管控吗？”虽然向晨风解释得还是有些模糊不清，康正飞倒也听懂了。他低头推敲一下，说：“有点意思——那你想好它的游戏类型了吗？”向晨风并没有想到，他刚刚有了这么个灵感就给康正飞打电话了。因此他没有回答，仅是托颔思考了一会儿。康正飞咳嗽了一声，向晨风抬头问：“回合制竞技手游行不行？”康正飞立即摇摇头，“回合制手游不行，”他说，“你要记得你创建的本质。你创建的是个世界，而非一个游戏。”顿了一下，他接着说：“既然你创建的是一个世界，那么就需要很高的自由度，回合制的限制性太高。”向晨风本来想驳斥些什么，右手托在胸口上回答：“我觉得……”结果被康正飞打断了话语。“除非你画得很好。”康正飞说。“那还是算了。”向晨风应道。

这时，向晨风通过“高自由度”想到了什么。他抬起右臂问康正飞：“沙盒类生存游戏行不行？”康正飞想了一会儿，“这个可以有。”他说。随后他打个响指，说道：“既然这样，你有许多可借鉴的作品。”向晨风点点头，大概猜到了康正飞想说什么——不过康正飞还是继续说：“例如横版2d的《terraria》，25d的《don'tstarve》，还有3d的《minecraft》之类的。”向晨风笑了，“《饥荒》和《我的世界》，我已经算是比较清楚的了。”他说。他并没有像康正飞一样称呼作品的原名——顺便一提，他没有玩过《terraria》，而且另两款游戏他也会玩得一塌糊涂。

康正飞接着说：“不过，除了绘画，我们还需要机器来进行编程。”“为什么？”向晨风不太理解。“因为你构建的性质是手游啊！”康正飞说，这时他突然一愣——因为他想到自己方才为向晨风举的三个例子最开始都不是手游，而是端游——不过他愣了一会儿后决定忘记这个想法，然后他继续说：“不过，普通的计算机运行起来不太方便，根本无法直接连接这个世界。”“那怎么办呢？”向晨风问。康正飞摇头晃脑地想了想，说：“我在想，神笔有没有一个能力，能够把画下来的东西带到现实世界中来，然后帮助我们创建。”“嗯……”向晨风沉吟片刻，拿出神笔准备试验。“我来试试。”康正飞说，可是向晨风已经在纸上画好了一根香蕉——很抽象，但能猜出那是香蕉——然后他径自划开通道进入二维去了。康正飞一时不知说什么，向晨风已从通道处回来了，手上拿着他方才画出的东西。向晨风将其剥皮，然后吃了一口。“是真的香蕉哦！”他说。康正飞邪魅一笑，“不错，证明我的想法可以实施。”他托颔应道。

“那么……”向晨风问道，“你想要什么样的机器呢？”康正飞回答道：“这个……就由我自己来设定吧。”向晨风本来还打算与康正飞分工合作——康正飞来描述，他来动笔画——可是康正飞坚持说他自己无法形容所想的形象，向晨风只得伸出手，要将神笔交给他。康正飞迎手去拿，向晨风一瞬间看见康正飞脸上的笑容愈发邪恶。他低头一看，康正飞的手移动得缓慢，如同蓄势待发的蛇，同时他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别。”他心想，可手仿佛被催眠了一般离康正飞更为逼近。康正飞阴森地笑着，猛地握住笔的一端。向晨风一惊，开始有些后悔，于是用力拽动，想将笔夺回来，但笔像是吸附在康正飞手上一般，无论怎样拉扯也无济于事。向晨风抬起头，恰巧撞入康正飞的目光，康正飞的笑容骤然消失。向晨风向后跨了一步，康正飞死死盯着他，抬起另一只手抓向他的脸。

向晨风猛然清醒，与此同时，康正飞温和地问道：“可以松手了吗？”“哦……”向晨风一时语塞，只得松手。康正飞持着神笔，思索了一会儿，在纸上作画。向晨风一边看着他，一边将香蕉皮扔进垃圾桶。

在文崑市第二监狱的某间单人牢房内，友金种身着囚服坐在地上。“啧，”他想，“只有一个多月了。”突然间，在他面前闪过一丝蓝光。他察觉到了，仔细地盯着看。一圈发出白色的光的火花骤然出现，中间带着一层蓝色的未知物质，看似是全息投影出的薄膜。火花圈快速旋转着，朝着友金种袭来。友金种感觉能听见“呼呼”的风声，他大吃一惊，汗毛耸立，猛然站起来大喊：“这是啥！”

“刷”地一声，友金种消失得无影无踪。火花圈已然隐去，有看守员从牢房一边经过，不经意间向牢房内瞥了一眼，顿时愣住，手上的汽水摔翻在地上，溅在他的裤子上。

他躺在地上，用右手臂遮住双眼，好一会儿才挪开。然后他睁开右眼，惺忪地看看周围的一切。于是他兀地坐起来，“啊！我……”他紧张地自语道，“我这是在哪儿？”他左右看看，只能看见零星的涂鸦般的树木和建筑物。随后友金种看向自己的身体，惊讶地说：“我身上的衣服怎么变了？”可他又瞬间发现更严重的事，“不对！我……我这怎么是张纸啊！”原来，他变成了向晨风的漫画中的人物。变成漫画角色的他仍然保留着头发和使左眼无法睁开的伤疤，其余的部位和王八丑一模一样。此刻友金种向右侧看去，发现了刚才看见的火花圈。他指着火花圈，结巴地说：“这……我刚才看到的，好像就是这东西……”火花圈仍不断转动着，友金种用双手捧住自己的脸，自言自语地说：“天哪！一瞬间发生这种奇怪的事！”他左右探了探，“我是出现幻觉了吗？还是有人在捉弄我？”这么一想，他勃然大怒，攥紧了右拳，骂道：“如果是有哪个王八蛋捉弄我，我一定要用菜刀砍死他！”

“嘭！”菜刀从友金种的右手中变出来。他一时间呆住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好好地想了一遍方才所说的话，然后他打算再次试验。

“飞镖。”飞镖从他手中“嘭”地变出。

“长枪。”长枪从他手中“嘭”地变出，他差点没能握住，不过调整了一下后还是将它抓住了。

“小黄书！”友金种兴奋地叫道。但他所想要的并没能如同他所想象的一般变出来。友金种脸红得如同泼了鲜血，然后他默默说道：“好吧，看来小黄书是没法变出来的……”

这时他想起些什么，看着火花圈说道：“对了！我得回去，不然被发现可就完了！”于是他走向火花圈，一边对自己说：“这东西把我带到这里，应该也能把我带回去。”但火花圈突然开始缩小，友金种愣了一秒，火花圈早已坍塌一半。友金种大惊失色，急匆匆地狂奔过去，穿过了火花圈。

他刚跨出来便踩了个空，幸好及时向前补了一步，不然就会摔倒了。随后他看向自己的衣服。这衣服是纯白色的，像是t恤衫又像是背心——反正不是囚服。在九月份的艳阳下，穿这种短衣还是很合适。他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语道：“奇怪，我身上的衣服没变回去？”这时他注意到面前耸立的墙，抬头一看，上面标着“天丰市欢迎你”几个字。他大惊失色，“这这这……我不应该回文崑市监狱吗？”他说，同时他徐徐向后退，仿佛是希望能瞬间逃回去——毕竟他因为那种光怪陆离的事而偶然越了狱，如果被抓回去——

“这死刑会改成立即执行的！”友金种恐惧地想。但他转念一想，又突然不想要回去。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说道：“哦……冷静冷静……这衣服没变，说不定能力也还在……”于是他伸出右手，大喊一声：“长枪！”

什么也没发生。一只鸟从友金种头顶飞过，留下“叽喳”的叫声。友金种瞥一眼那只鸟，心想着用长枪一下子搠死它——可是他手上并没有长枪。他突然淹没在无垠的失望中，低着头，不知该怎么办。过了不知多久，他才抬起头自语道：“算了，天丰市离文崑市挺远，通缉应该不会这么快到这儿。”随后他左右看看，又道：“我干脆直接在这个城市躲起来。”

这边，康正飞刚刚完毕自己的作画，将神笔归还给向晨风。“刚才我在用你的笔的时候，”康正飞说，“感受到一股很强的斥力，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向晨风并没有很仔细地在听，他只是松了一口气。然后他问康正飞：“我看看，你是怎么画的？”康正飞双手捻着纸的两侧，展示给向晨风看。这台机器有很大的显示屏——可能长宽都比人的身高要长——全键盘和数不清的按钮安置在显示屏下的平台上，再向下是机器的立足。向晨风又仔细看，发现平台左侧有一个收纳柜，显示屏上方还有一个扭曲得可笑的天线。向晨风突然想起，自己仿佛在《猫和老鼠》的某个版本中看见过这种模样的机器。“还不错吧。”他漫不经心地说。康正飞便托颔应答道：“那……等把它搬出来之后，我们就可以开始了。”顿了几秒，他又向向晨风提醒道：“一定要在九月十二日之前完成。等到九月十三号开学的话——”这时他仿佛想起些什么，愣了一下后又继续说，“那我是不可能再有时间了。”向晨风听了，无力地笑一下，说：“你这……太为难我了吧。”康正飞邪魅地一笑，拍拍自己的胸脯说：“有我在，担心什么？有了模板，就只需要刻画就行了。”“哦……”向晨风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只是回答道，“好吧。”

张午炎帮两人将机器从二维抬了出来。在二维的时候，张午炎扛着机器，不觉得很吃力；可是到达真实的世界时，他每走一步都像用了一个人一拳打死一头牛的力量。等到把机器放置在合适的位置之时，他的双肩都脱臼了，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也失去了知觉。康正飞为张午炎按摩了一会儿，治好了他的伤。然后他转过身对向晨风说：“我们可以开工了。”“嗯。”向晨风应答着，一边将张午炎搀扶到床上休息。

于是两人开工了。康正飞先模仿沙盒类生存游戏编写了代码，然后做进一步修改。向晨风用神笔画出各种建模，再由康正飞以工具插入进去。向晨风开始写各种设定，并将王八丑和他与他的三个朋友作为可游玩角色加入其中，于是他又写了角色的各种数据。关于设定的细节，有时他会去问张午炎，范晚坤和贾夜雷过来玩耍时，他也会问他们。“你们谁有建议吗？”他问。“我有提议。”他们应答道。

但是两人遇到了瓶颈。康正飞发现有些设定和数据与游戏代码不兼容，但又找不到合适的更替。他坐在机器前，不停地沉思。向晨风问：“如果就这样创造这个世界，它会是什么样子呢？”康正飞买了个新的投影仪，将已经完成的代码输入进去，然后按下开关。向晨风定睛一看，王八丑正倒立着走路，自己所对应的漫画角色头上飞出无数只鸟，大量马赛克瞬间出现，人物突兀地变得扭曲，“error”警告猛然弹出，又粉碎成渣。向晨风傻眼了，他对康正飞说：“停下了！快停下了！”“停不了。”康正飞说，手指还按动着开关，“开关没有反应，可能死机了。等它放映完会自动关闭。”这时，张午炎所对应的漫画角色身首分离开来，深蓝色的方形在四面八方形成，又包裹住张午炎所对应的漫画角色。源代码从角落出现，内容此时戛然而止。

“我们失败了。”向晨风不欢地说。“没关系，”康正飞安慰道：“我们还有时间。”

于是他们全盘推翻，重新再来。康正飞绞尽脑汁地计算，同时为向晨风的草稿作更改。张午炎时不时指出草稿中的漏洞，偶尔也会让康正飞用投影仪将某个设定实践一下。他们甚至动身找过一些音乐制作人，询问那些制作人对游戏音乐的看法——当然，向晨风他们并不受待见。比较起来，张午炎提议的8—bit音乐和贾夜雷提议的电音倒是更有考虑的价值。向晨风写完设定细节后，对康正飞说：“载入背景可以用你之前做的全息投像背景。”康正飞略微点一点头，回过身去继续忙事。他将自己作为管理者加入进去，并为自己的设定编码成最高权限。

中途有一段时间，康正飞的父亲给康正飞打来了电话。二人对话没几句，康正飞冲着手机大发雷霆。向晨风慢慢走到张午炎身后，双眼盯着康正飞。“唉。”张午炎叹道。“唉。”向晨风叹道。

不过在九月十一日时，经过推盘三次之后，几人顺利完成了编程。康正飞说：“我们要试试可行性。”向晨风想了想，认为应该用神笔之外的一个载体作为打开这个世界的钥匙。康正飞思索了一下，从裤兜摸出一个三阶魔方，对他说：“用这个吧。”正说着，他将魔方放入机器左侧的收纳柜，然后将其作为介质输入编程。准备就绪后，康正飞手持着魔方，推开了前往手游世界的通道。这通道相较于前往二维的通道多了不少深蓝色的“”和“1”的代码。“成功了！”向晨风兴奋得手舞足蹈。两人相继进入其中。

向晨风跃进这个世界，抬头一看，四周如星空一般璀璨着，仿佛是欢迎他们的到来。康正飞眼中有光。他扭过头来，抬起手臂，对着向晨风说：“碰个拳。”向晨风笑了，伸出左手撞向康正飞的右手。

在真实世界的一幢危房中，友金种蜷缩着躲在角落。“我不住……这里……”他瑟瑟发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什么，“要钱……要住豪宅里……有钱……”这时他猛然站起来，两手抓挠着自己的头，结果散下一堆头屑。“啊！”他喊叫道，随即停止了自己的行为。接着他左右看看，喃喃地说道：“要是能到之前那个地方，那该有多好……”他终究走出危房，一边说着：“不行，我得去弄点儿钱。”

他走到一家商店门口，抬头一看，“辣妹商店”四个字映入眼帘。“我盯了这商店几天了，”友金种想，“是个小商店，里面根本没有监控……”他突然冷笑一下，“当然，也没有辣妹……”他想。于是他走进商店，一眼就看见一个八字胡男人正无礼地冲着收银员吼叫着。那人喊道：“找个零而已，你们这些废物怎么这么慢！”说着他挥舞起双臂，“还不快点！”收银员陪着笑脸劝他：“先生，请注意语气。”男人固然不会听，他几乎是头仰向天空地叫道：“我要打电话投诉你们！”

友金种早已走过去，用左手轻而易举地摸走了男人口袋中的钱包，随即溜出了商店。他走到一个公共垃圾桶前，抽出钱包中的身份证——身份证上标注的名字是“向德才”——然后他又抽出户口簿，一齐扔入了垃圾桶中。然后他将钱包向裤兜中一塞，大步向西边走去。西边有风吹来。他兀地看见四个学生。

康正飞进入手游世界查看了一下情况就回家了，他需要帮助他父亲进行信息统概。张午炎叫来了范晚坤和贾夜雷，同着向晨风一起在街上闲逛。几人聊着天，就这么经过友金种身旁。友金种一瞬间感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将要被拉扯过去，猜想是一种吸引力，“难道说，这衣服，还有那些事，”他思索，“和这几个小孩有关？”

他虽这么想，却不敢去跟踪他们，只是看着他们走远，自己便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