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月球雪(三)(1 / 1)
闪烁的萤火虫打着旋,将柴之正从回忆带回现实,很奇怪,他清清楚楚的记住了萤火虫的样子和数量,就像那幅光景早就被见过了无数遍。
耳边的水声伴随着柔软的风敲打他的心。
越是一个人住的久了,就会越来越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有一次柴之正在给同学们上观星课的时候突然大喊大叫,胡言乱语,他说他看到萤火虫们爆炸了,河水翻搅起来,搞得学生们一头雾水,要不是平时柴之正还算一个风趣且知识渊博的老师,他的形象威严必定会破碎一地,后来有读哲学的学生解读道:老师这是在形容恒星爆炸和银河的运动。传开之后学生们都更喜欢这个老师了。
萤火虫像一颗恒星那样在夜空中缓缓绽放,变成荧光的碎块,它们落到水面,依旧打着转,就像水里面有一颗不知名的黑洞。劈里啪啦的声音在空荡的水面上传开,仿佛下起了冰雹。
直到光芒笼罩小船。
“敌袭!敌袭!”穿着救生衣的研究人员大喊到,顿时一直坐在船头船尾的安保部队警戒起来,紧紧的握着手中的枪械。
天空中真的下起了冰雹,携带的伞是特制的,能够如同防弹衣一般将子弹的冲击力卸到一边,于是冰雹砸在伞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伞足够大,但是如果全部的人都躲在伞下面的话就会变得十分臃肿,对于异常情况更加难以处理,安保部队的四个人心照不宣的站到了伞的外面,任凭小石子一般的冰雹砸在脑袋上,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在去电视台之前,柴之正又梦到了自己十二岁离开研究基地的那天晚上,也许是梦境的作用,他在梦里看到了月全食和流星。柴之正看到了原本又大又圆的月亮渐渐被黑暗吞噬,从月亮的右下部分开始,整颗月亮逐渐变红,流星雨群从天空的一角飞跃过来,刺破遮住月亮的黑暗,在空中变换形态,流星雨到了高潮,月亮也完全隐去,如同一颗暗红色的眼瞳一边注视大地,一边降下无边的神威。
柴之正从梦里面惊醒,天刚蒙蒙亮,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他捂着头,仿佛宿醉一般没有任何记忆。他在放着那台巨大的天文望远镜的房间睡着了,趴在连接望远镜的电脑旁,电脑上是昨天晚上拍到的星空,昨晚后半夜下了点小雨,房间里面湿漉漉的,镜头有特制的篷布所以根本不用担心。
电脑自动储存的照片在前半夜都被云雾遮住,后半夜的云雾散去,画面也在软件的调整下变得清晰。中央是一颗勉强能够分辨得出颜色的石质星球,它没有环,在漆黑的宇宙当中普普通通,但是当将这颗星球所在的坐标找到之后却发现,他没有准确的轨道,也完全找不出它所围绕的恒星。按照光谱图进行测量之后,更加令人震惊的数据出现了,这颗星球的表面温度高达5摄氏度,换句话说,这颗行星在自己发光。
它不是一颗气态的,能储存大量能量的星球,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要么这颗星球被体量与之相当的另一颗星球撞在一起了,要么这颗星球上有正在擢取能源的文明。
可是柴之正是怎么知道这颗星球的呢?他现在想在天空中重新找到那颗星球,硕大的天文望远镜中找不到那行星的影子,软件出错了,自动追星不起作用,现在想要找到那颗行星就如同大海捞针。
柴之正深深呼出一口气,相比于那遥远的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行星,他更想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叮铃铃的电话声音响起,柴之正手上的薄片发出震动,然后顺着柴之正的手液体一般向上流动,在耳蜗处停了下来,发挥着耳机的作用。
“柴之正老师吗?我是之前联系您的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您可以叫我小陈,等会我去接您去电视台,您看多久合适。”薄片里面传出来一个年轻女生的声音,充满问询的意味。
“下午一点钟左右吧,对了你们知道我现在住在哪?”柴之正才反应过来电视台的人是怎么得到自己的位置信息的。
“张源一张老师告诉我们的,他说他是您的朋友。”小陈如实告知了柴之正具体情况。
柴之正心中充满问号,难不成这还真的就是张源一安排的?可是当时那批人里面做天文工作的可不止我一个啊,他为什么会选择自己呢?
小陈见柴之正没有回话了,找了个台阶下,“那柴老师我就下午一点钟来接您哈。”
“行。”柴之正简洁的作出了回答,心中还是在思考张源一的事情。就连刚刚还充满疑云的那张照片也被暂时抛在脑后,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之下,一个尚正常的个体都会有限解决离自己最近也最危险的问题。柴之正发现根本就揣摩不出来张源一的想法,他颓然的坐回椅子,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还是赢不了他。
叹着气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反抗和选择的余地,柴之正只好接受被别人推着走的事实,尚且不知道前方是什么。“老实”一直都是自己选择的标签,无论是在研究基地里面还是进入到社会,他努力维持“老实”的人设,按捺心中涌动的不安和冒险精神。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和对于委员会的重量,到了关键时刻,他当然是毫不犹豫会被舍弃的那一个,他也希望有人能来救他,后来又觉得如果有这样的人,这个人是多么不幸。
小陈如约而至,柴之正早早地结束了工作在门口等待,在等待的时间里面思维蔓延开来,他开始思考路边小草上蒸发的露珠。
一声秋蝉的嘶鸣划破长空,吓得柴之正心头一紧,脑海中不可抑制的浮现那天的场景——数十几百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张源一从水底冒出来,将小舟拖入水中,天空中抛下的哪里是冰雹,那些都是毫无血色的眼球。
小陈的车到了,“柴老师?”,小陈不高,看见柴之正拿着包站在门口发呆喊道。
柴之正反应过来,刚刚在脑海里浮现的场景瞬间消失不见,就像梦一般融化。
柴之正看着小陈,脸上挂出惨白的笑容。“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