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道士斗法沈邵吉 五十三战有输赢(2 / 2)
“其实…师兄是个很好的人。”漠非断了节奏,喝了口茶,眼睛里尽是和善的样子,“只是憨直好胜,脑子木的厉害还认死理…他从小就这样,也不认识多少朋友。当年送去了道宗总坛,我们一起修行,馗宗十三师叔管得很严,他不敢找别人滋事,便一直和我缠斗,到现在我们俩胡闹了…可得有十年了吧?我前几月北上路过渭水,顺道拜会师叔的时候,被这铁憨憨缠上了,我托词有急事,还承诺完事之后一定来找他打,这才糊弄过去…”
“那汝还来,分明是放不下。”灵儿乜斜漠非,“口嫌体正直,我看汝见了师兄也挺开心啊?”
“开心啊,只要不打就开心…本想着往回的时候绕开呢,结果鬼使神差的到了天机宫,人到渭水近郊却不来这里吃点喝点…总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嘴巴,和耳朵。”
“嗨呦感情汝是图口吃的?以后可别说人家馋啊~”灵儿眼睛笑眯眯的揶揄,不过花生仁儿真好吃,这家一看就非常讲究,单一个送给熟客吃的小果子味道都十分独特。
“嘿嘿,也是觉得既然答应了,跑了忒不厚道…进了渭水遇不到他最好,对自己心里有个交代。哪儿想如此背运进门就撞上了?实话实说,许久不见还是挺想他的…我的朋友里,可以不顾及我的身份坦诚相交的人…着实不多了,尤其是子钟哥最为难得,他甚至都不理解我到底是什么身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只道我是师弟来…”漠非的语气有些落寞…
“听他说汝辈打了五十多场了?”灵儿见漠非低落,似是好奇的转走了话题,娴熟而流畅。
“啊,是啊,五十多场了…那时候我们都在道宗总坛学习呢,同吃住了…大概有两年的样子,馗道和总坛有点积怨,关系素来不好,连姓氏都不愿意更改,在总坛弟子中也只有两个官方承认名额,所以只有子钟师兄和子馗师弟两个有资格来进修。子钟师兄…是个自律的和沙漏一样的憨直人,特别看不得以我为首的散漫纨绔们…”漠非眼睛里满是回忆,“那批新人里,懒散还强的也就俩,一个是我,一个是子衿师弟…呵呵,子衿师弟性子软,不爱打打杀杀的,天天唱戏喝茶睡美容觉,子钟师兄便没了找茬的兴趣,而我那时候浑身妖气,加上年轻气盛的…自然也看不上他个傻大个儿喽,所有我们两人一直不怎么对付。”
“相爱相杀啊?”灵儿也笑了。“怎么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你…唉…后来有次下山历练,我和子钟师兄编一队,也不知道是不是师伯故意…那次任务我记得很清楚,是去东都近郊处理个冤死的鬼,怕他变成厉鬼害人,索性除掉,我听丫的身世很是可怜想放他一马,让他放下恩怨逃到鬼国了事。我们都快谈成了,却被铁憨憨找到,冲过来就给打死了,还拽的很,打死之后扭头就走。我当时就上头了,过去与他理论,话不投机当场开打,结果…我俩伤的不重,那求助的村子倒了大霉,祖庙都差点被拆了…最后惊动了师伯,道门出面道歉赔钱,我们则回总坛领了禁闭,放出来还得做零工,洗了俩月厕所…一番磨难后我们看对方反倒是顺眼了很多,但服是绝对不服的,于是,有了之后的各种比试。”漠非揉了揉鼻子,想起了往昔,无忧无虑什么也不懂的日子真好啊…
“一起刷过厕所的友情,又臭又硬。”灵儿皱起鼻子,好似闻到了刷茅厕的味道,笑的很嫌弃。
“子钟师兄好斗,子字辈的师兄弟里只有我、子正大师兄和雪儿师妹能和子钟打个来回,子正是大师兄不能随意挑衅,雪儿是个姑娘家打不得,而我,天天都很闲…所以他就追着我打。这货精力旺盛不说,还特别扛揍,就算我下黑手让他躺下了,第二天最多第三天,他就活蹦乱跳的要找我打回来…而且除了打架和修炼他什么事儿都没有,朋友都没有…半年下来他隔三岔五的寻衅,我们打成了…我想想啊,九胜九负。”
“嚯,半年打十八场,汝辈也是虎。”灵儿掰着手指想了想,半年十八场,十天就是一架天崩地裂的,这谁受得了?
“可不是嘛,谁受得了啊?我实在是耗不过,之后见了他就跑,他就一直追,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那种追…头一次啊,头一次我在总坛求救没长辈理我,师伯师叔说一物降一物我活该…师父更过分,骂了我一顿说我没出息,打服了他不就不敢了?你评评理,子钟那种铁憨憨是能打服了的?我只能找馗师叔告状——就是他师父——嗨你猜怎么着?老爷子反倒让我多和子钟接触,教他开点窍,以后别那么憨!?”
“哈哈哈哈不孬,可算是听到汝吃瘪的故事了~后来呢后来呢?”灵儿很是愉悦,一物降一物,嘿~今后本狐仙儿也得降了他才行~
“后来…我也觉得老被子钟撵的满道宗跑也不是个事儿…丢人不说,也不是长久之计,就跟他定下规矩,我只要没事儿可做,就必须得陪他较量,但是呢如果他发起挑战,则是我定规矩,反之亦然。”漠非的语气突然有些愉快了起来。
“汝真孬~”灵儿的眼睛眯成一条线,满满的阴谋味道呢~
“我和他比过抓阄,谁抽到短就输,然后两个都写短,让他先抽;还比过钻洞,不能把洞挤坏;比过唱歌,我滴个天尊他唱的哪是歌儿啊…野猪都让他吼死了…还嗯…还比过算数,只要超过二十,他的手脚指头不够用就不会了…哎哎哎哎对,还有一次特离谱,我也是喝醉了被他堵在澡堂子里了,逼急了没过脑子,跟他说比拿隔壁浴池里姑娘的衣服,结果玩儿大了,那憨货进门就排山倒海翻箱倒柜,人家自然报官了,他愣是被拘了半个月,那回贫道我差点儿没让馗师叔给打死,嚯~年过半百的老头儿拎着一百多斤的大石头磨盘,一边儿追我一边儿哐哐的砍,你敢信?”漠非掰着手指认真的回忆,吹高兴了有些手舞足蹈。
“噗哈哈哈哈哈哈~说的我也想和烧鸡哥哥比比了~”
“馗师叔说让我给子钟师兄开开窍,于是每次比试我都要想出一个道理来,至理名言也好牵强附会也罢,让他自己去消化,这样我总能清静许久,比如那次我和他比喝酒,一人十坛子,我才喝了半坛,他就急吼吼的喝了四坛,醉的不省人事,后半夜那叫一个人体喷壶啊…我把多余的酒贿赂了掌柜和小二,就说我全喝了,等子钟第二天醒来,掌柜小二作证,他只好认输,我就教育他做事万莫心急,细水长流才是好的。”漠非学着他的声音,还宿醉般捂着脑袋惟妙惟肖,“师弟言之有理,劭吉受教了,回去…嗝~呕…定当好好揣度,然后再来较量。”
“哈哈哈哈他憨的有点可爱呢~鹅鹅鹅鹅鹅~”灵儿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是啊…灵魂出窍练起来特别疼的,没有这股子憨劲学不来的,与他一同来学习的子馗道人,比他聪明机灵的多,天资也不错,但是修为却差了他很多。”漠非点点头,颇为钦佩的样子,“单说吃苦认真,我是真心服子钟师兄的,你看他那身腱子肉,那真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三十年如一日硬生生练出来的,你再看我,除了半身子蓝龙血还有什么本事?”
“汝这是在自己吹捧自己吧?每天的早课小女子可没见汝落下过,懒觉都被你吵得睡不好。”灵儿笑,漠非其实也努力的,只是那种细水长流的努力,灵儿亲眼所见的这两个月里,漠非的早课是必做的,就算喝得醉了下不了床,睡醒第一件事就是补作业…“那他为什么是十胜?还有二平呢?”
“拿衣服那次他硬说我没拿,愣是让我补上,我也不好真去再拿一次,就敷衍说平手下次再比,唱歌那次他非让师弟们过来做评,师弟们谁敢说他输啊?就只好平了呗~”
“那九负之后多出的一负呢?”灵儿更好奇了,大菜来喽~
“能…不说吗?”漠非的尴尬表情中似乎夹带着极大的不情愿。
“绝对不行。”灵儿坚定。
“有一次,我失策了…朋友远行心中不快,喝闷酒被他吵得实在是心烦,随口就说:比比比踏马的天天比,比吃屎你敢不敢?”
灵儿想象到结果,一脸愕然。“额…别说了汝太恶心了…”
“那不行,开始了就得说完,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才是兄弟,要不然会儿吃饭了就我自己恶心?”
“嘤!”灵儿用小爪子使劲捂住耳朵,在好奇心驱使下,还露了一点点缝儿…我不听我不听嗷嗷嗷嗷好恶心~多恶心?人家就听一耳朵~好奇好奇好奇~
“那次他福至心灵非要我先吃,我自然是不肯的啊,他就要我认输,我也后悔啊,就说有种你吃啊,你也不敢吃就算平手,结果…他伸手抄起一坨…吓得我当场认了输…这要是憨劲上来抿一口,馗师叔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他隔夜饭都吐出来了,我开始还没心没肺的照顾他呢,后来看他吐的不省人事,我就琢磨了一下那个手感,又想想万一塞嘴里了那口感…越想越刺激好几天缓不过来,看见地瓜粥啊土豆泥啊什么黄澄澄黏糊糊的就…呕…好几年过去了还有点遭不住…”漠非脸色很是难看,赶紧喝了口茶压压喉咙异样的感觉,恶作剧般用手抄起了花生捞在手里,“呐,花生。”
“呃…吃不下了…”灵儿毛色铁青…你那捞起来的手势是不是故意的啊?
“好在那一场之后,他也心有余悸好久不敢来找我,后来没多久,他结束了修行,回到了渭水城的馗宗道坛,我也不再常能见他,没想到一晃三四年过去,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见面就要比试,这么多年的约定、规矩,甚至胜负场,也都清清楚楚的记得,就像才分别了几天一样。”漠非似乎是开心这么多年没有任何改变的感情,笑眯眯扔下花生,拍拍手靠在椅子上,抿了口茶,享受这份难得的宁静与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