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都鬼城（2 / 2）

无边躺在地上甩头而动，猛然睁眼。哪里还有什么青光寺天王殿，不过是一场梦罢了。他仍是心有余悸，无意马上起身，深呼吸一口，才发觉白雾茫茫，这天刺得他眼睛生疼。他本欲躲避白光向右侧过头去。刚一侧过来，眼前一寸之处一黑色物体几乎都要碰到他的鼻尖，眼神再往下游走便是棕色和黑色交杂的皮毛，一尺之处一双空洞无神的黑眼直视无边。他霎时被吓退，只是人还未起身所以稍显狼狈。无边以迅雷之势站起，这才看清刚才之物乃以干瘪数日的狗头，狗头四周还萦绕着数只苍蝇。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无边反应过来后也替这枉死的生灵感到惋惜。

虽是白天，可这眼前白雾茫茫，可视不过两米。无边抬手拉动袖袍，试图通过手的舞动扇去多余的迷雾。每扇一点，无边就向前走动两步，尽管一路总有物体磕绊，他也不做停留。不知用了多久，无边感觉自己总算又抵达了丰都城镇中心。他本欲寻一人家暂歇片刻，只是这时，突然狂风肆虐。无边能够听到大树，木板，瓦片都被吹动的声音，绕是他这么一个大活人也有被吹移走的迹象。无边受不住，这风吹得他眼睛都睁不开，无奈又只得用袖袍遮住头脸。

好在这风，就只刮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四周的迷雾也被尽数吹散。无边缓缓放下袖袍，慢慢睁大双眼。

一里长街，约莫百户，家家缟素，户户白帆，冥纸漂荡，不见生气，恰似地府，不似人间。空气中弥漫着腐尸之气，令人作呕，原是长街之内，横七竖八地躺着的十几具无人认领的尸体。其中的几具早已被老鼠啃咬得不见人样，内肚外翻，腔内无一物，手指被啃咬得只剩森森白骨，面部凹陷却不见血肉，一颗眼球滚落于尸体三尺之处。另一侧十几只老鼠正在一身着粗布烂衣的男人身上大块朵颐，吱吱嗷叫，欢快至极。

震惊之余，无法回神，无边到达之前也曾幻想过瘟疫之下，百姓必然不堪其苦，时有死于非命。可是亲眼见到远比想象中更加惨烈，佛心悲鸣，无边留下了他下山以来的第一滴泪。朝廷不护百姓，上天不救凡人，我佛不渡无缘之人。可是无边有心，悲鸣之心，不能自已，叩首拜天:“无边此番妄念，以己渡人，拜求诸天神佛，渡而后罚！”

无边放下行囊，卷起袖口。一次又一次走向具具腐败的尸体。早已死去多时的尸体，被拖行着留下一地灰尘痕迹，唯有刚去世不久的，被拖行仍有血痕，无边强忍生理不适，将所有的尸体放于一堆。看着眼前一排的尸体，共十七具，他们之中，有老人，有小孩，有妇女也有男人，唯一共同之处就在于他们同样穿着破漏，皆为穷苦人家。无边盘腿而坐，取颈上佛串置于双手之间，双手合十，开始为逝人超度。

“南無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半晌，无边终于念完往生咒，缓缓睁开眼睛。“愿各位施主，早登往生极乐，阿弥陀佛。”

按照佛门的规矩，听完往生咒的逝者，应当早日入土为安，可眼下的情况，只靠无边一人是万不能修十七座坟供各人安息的，况且以目前情况来看，恐有更多人，死于瘟疫，十七座远远不够。这时无边才想起，现已晌午，原何除了这十七位逝者不见一生人，且家家闭门，就连窗户也被封的死死的。

无边叹了口气“这十七位施主还是只能火葬了。”，奈何出家之人，不宜身携火种。无边没有办法，于是决定挨家挨户试试运气。

“请问施主在家吗？贫僧自北而来，请求施主借火。”

“请问有人吗？”

“阿弥陀佛，请问有人吗？贫僧求施主开门！”

一连敲了五家的大门，可无一人开门。无边甚至有些怀疑，门内是否有人。一镇之内，十万人数应是有的，哪怕瘟疫肆虐，百姓难以存活，这才一月有余，也当是剩了些人的。

“看来，他们是真的怕了。”无边兀自垂头，没有火种，该如何处理这十七位逝者。

“和尚，和尚，这儿，这儿~”鸡脚旮旯处传来一轻声呼唤，声音很小很细，如果不是无边身处这空无一人的丰都鬼城，就这样的声音是很难被听见的。无边停下思考，闭上眼睛，细细感受声音的来源。

“和尚，这边，快过来！”又是一声轻呼。

无边睁眼，这次他感受到了，身转向西南处，只见一身着粗布麻衣，脚踩草鞋，满脸脏污，瘦骨嶙峋的小伙子躲藏在被遗弃的面摊之后，左右警惕，不时的向无边招手，示意他过来。

无边也不做停留，马上上前去，正欲自我介绍，却被小伙子打断“你先别说话，跟着我，快。”说着便拉起无边的手腕，悄悄向某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