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乞丐(1 / 2)
牢狱位于县衙西南方向,跨过两道厚重铁门,穿过阴暗潮湿的囚牢,最里面连日光都照不到的禁锢之地便是死牢。
里面密不透风,无窗亦无风,连空气都是浑浊的,杂糅着各种气味,腐味、霉味、血腥味。
饶是已经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但见了这人间炼狱,程若嘉心里还是泛起一阵恶寒。油灯移来,昏暗地亮光照在牢里,她勉强看清地上躺着一人。全身黑衣,手脚应该是缠了布,但这布早已和干涸的血和衣服粘在了一起叫人难以辨出。裸露在外的皮肤没有一处完整,头也肿得不成人样。
萧狄道:“怎松了绑?”
侯在一旁的庄福道:“他现在昏迷,一时半刻醒不了,就给他松了绑。”
程若嘉拿着手中的油灯往旁处移动,心寒道:“都这样了还有捆绑的必要么?也不可能逃……”
蓦地,看到一处狰狞伤口,手一抖险些没拿稳油灯,晃得灯芯噼啪爆出一串火花。
视觉上的冲击实在是太大。“……手指、他的手指被你们弄没了?”
庄福摆手道:“我们才没这么变态!”想了想又道:“我们最多就是砍人手指,而他是……”
“让他自己看。”萧狄轻斥,被截了话头的庄福立马收了声。
程若嘉忍着惧意上前探他鼻息,尚留一口气。蹲下给他把脉,脉象十分微弱,是失血太多的缘故。
几处断指还兀自流着血,程柔寻思先止血了再说,她提起对方手凑近油灯仔细查看伤口,悚然发现断指处并非是齐齐斩断,而像是被……动物撕咬扯断!
霎那间,某种令人发指的、惨绝人寰的片段犹如恶之花轰然绽开,腾腾怒火窜上脑颅,程若嘉愤然抬头,劈头盖脸地骂道:“你们还算是人吗,就算他是个囚犯,也不该用如此泯灭人性的手段折磨他!”
庄福被骂得一愣,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萧狄,却见萧狄并没有动手去捏碎她那纤细的脖子,不禁松了口气,猛地又觉得不对,定睛再看,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萧狄他居然没有生气!脸上波澜不惊,但眸子却亮得异常的明亮,没有藏好的情绪化为潋滟波光,如烛光点点落入幽潭。
庄福愈加悚然,连忙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去时那一抹神采已然不见。果然是自己眼花了。
萧狄垂眸藏着心中的惊涛骇浪,他曾今听到过相似的话。
“你们还是人吗?就算它只是狗,也不该用泯灭人性的手段折磨它。”
就是这样的一句话,他才注意到了她,也正因为这一句话,开始了二人的相识,才有了后面她的万劫不复、他的永坠噩梦。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此时他垂着眼眸,睥睨了她一会儿,淡淡道:“还算有点眼力,不错,他的手指确实是被咬断的。你要不猜猜,是谁咬断的?”
程若嘉顷刻便从他言语中读出了重要的信息,黑衣人的断指并非他们造成的,那么是怎么回事?
一名狱卒过来送油灯,暼见程若嘉正提着黑衣人的手腕蹙眉凝思,目光就落在了断指处。似乎是勾起了什么可怖的回忆,猛地扭头一阵干呕不止。
两盏微微烛光映出淡淡的人影。程若嘉望着地上黑衣人的两个影子部分交叠一起,突然一种更为荒诞、惊悚的可怕念头在脑中崩裂炸开。这种念头如同火焰,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亦藏无可藏。先前的话全部明朗了起来。
“……乘他现在昏迷,就给他松了绑。”
“……我们最多就是砍人手指,而他是……”
“……你要不猜猜,是谁咬断的?”
程若嘉猛地松了他的手,如避之蛇蝎,骇然道:“他是自己咬掉了自己的手指?”此言一出,头皮一阵发麻。
庄福做了个哇的口型,佩服道:“李小牛你行啊,这都可以看出来。就是有一点我老庄补充下哈。这家伙不止是咬掉了自己手指,还吃了它。”
提灯的狱卒又是一阵干呕。他发誓这一辈子再也不啃鸡爪鸭爪了。就在前夜,正是他当值,死寂的牢里传来吭哧吭哧嚼骨头的声音,他当时还纳闷谁在啃骨头,细想又觉得牢饭里又不见荤腥,哪有骨头可啃。
于是他提着灯走过去,只看见这黑衣人盘腿坐在地上低着头双手似乎捧着某物,正吃得津津有味。
“喂!”他喊了一嗓子,黑衣人停止咀嚼静止不动,就在他准备再喊一声时,只见黑衣人缓缓抬起了头,就是这诡谲的一幕,成了他现在挥之不去的噩梦。
诡异的笑,半截骨头露在嘴外,血污从半张的嘴里流下,受伤鲜血淋漓,他啃食的竟然是自己的手指!
庄福还在继续道:“这家伙像中了邪似的,啃自己的手指吃自己的肉,若不是将他捆住,只怕会把自己给生吃了。”
说话间,黑衣人蓦地睁眼,伸手就去掐离他最近的程若嘉的脖子。程若嘉都来不及反应,就被萧狄一手拉起闪开,一脚将黑衣人踢开。
程若嘉从萧狄的怀中抬起头来,惊魂未定。望着在地上滚了几滚的黑衣人,道:“他会死的。”
萧狄沉着面色,森冷道:“是他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