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剑（11）（1 / 2）

一路狂奔的柳致终于又回到了剑阵前。倒在血泊中萧如烟终于停止了惨叫，此刻的她已经白发苍苍，身上被割出了上百道的伤口，那些伤口已经没有血液再向外流出，它们迅速地结痂，然后再被割裂，生命力便顺着那些伤口一点点的流逝。

她还在手脚并用地向着外面爬着，只是那种爬行已经变成了艰难的蠕动，终于，她抬起头，模糊的视线里站着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的身影，他跌跌撞撞地向着自己走了过来，巨大的惊慌一瞬间占据了她仅剩的意识，她呢喃地说着：“致儿……快走啊……别……别过来……”她用尽全身最后的力量，举起了已经枯萎的手掌，努力地挥着手，想要他停下。

那个身影没有停下，他还在哭喊着走向自己，“娘亲！！！”他喊着。

最后的一点意识也从她的身体里流失，她又听到他喊自己“娘亲”，可是儿子，不要进来啊，这里很危险！快走！

柳致看着她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变老，皮肤一点一点地枯萎了下去，然后就硬生生在自己的眼前化作了一堆白骨。他张大了嘴巴，眼泪止不住地从自己的眼中滴落。他想要哭喊，可是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要救她，可是无论如何用力，都无法奔跑……他满心的愧疚，想要跟着她一起去死。

这世上，最后一个，他的亲人，也不在了。从现在开始，他就是个，没有娘亲的孩子了。

“原来是母子，那我送你们去团聚吧。”讨厌的声音响起，那个已经走出剑阵的斥候，随后拎起了跌跌撞撞的柳致，扔进了剑阵的最中央，那个插着剑的祭坛旁。狐字营生存的第一教条，斩草除根。

他已经无力挣扎，也不想挣扎，便在这一记抛摔中飞向了那座祭坛，脑袋狠狠地磕碰在祭坛中的剑柄上，鲜血便顺着自己的面庞流淌，他浑身的骨头都像是散架了一般，只是他不想起身，很快鲜血便染红了他的视线，他也不想去擦拭，只是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于是，那些血液就顺着眼角滴落到了地上，向着祭坛中的那柄剑流去。他慢慢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再次醒来的时候，他身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看不见的地方，有人在窃窃私语，那些怪异的声音好像来自于这些黑暗之后，又好像是来自于自己的心底。

“看呐看呐，又有人进来了，又有人进来了！”

“天呐，还是个活的，好玩好玩！”

“他是来，放我们出去的么？”

“呼——”一声悠长的呼气声响起。

那些声音好像是感觉到了可怕的存在，叽叽喳喳的声音瞬间消失不见，然后就是四散的慌乱脚步声。

“跟那个人真像。”一道光芒从柳致的身后照射过来，还有一声威严的声音响起。

他猛地回过头来，被那道亮眼的光刺痛了双眼，他眯起眼睛来，不闪不避，光芒中出现了一道身影，他一身白衣，负手而立，白衣无风自动。

“真可怕的杀意，居然来自这么小的孩子。你想杀了那些人么？那些，伤害你，让你失去一切，深陷绝望的人。”那个身影问道。

“我……我不想……我只想，跟我父母一起死去。”柳致低着头，他已经被对萧如烟的愧疚摧毁了所有的心神，他想着，如果自己没有跟陈湘一起来到这地宫里，而是在异象发生时就去莺鸣院找她，那个女人就不会死了吧。他们会一起回家，她会为他做饭，柔声地哄他入睡，像是小时候那样。

“是么？可我明明感觉到，你心里的杀意。你恨这个天地对么？”那个身影再次发问，只是柳致已经不想回答了，随便吧，就让自己自生自灭就好了，“懂了，那这样呢？”

他又重回了地宫中，他惊恐着看着剑阵旁，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在向陈迟发问，她在问自己儿子的去向，得到答案后她转身想要去寻找自己的儿子。

然后，那个斥候伸出了罪恶的手，他将手搭在那个女人的身上，发力，女人跌倒在地，撕心裂肺的惨叫又一次涌入柳致的耳中。他惊恐地睁大了血红的双眼，他绷紧全身，用尽浑身的力气向那个女人跑去。终于跑到了那个女人的身边，她的身体被剑阵中的剑气切割着，已经千疮百孔，她绝望无力地向着剑阵外爬去，她的嘴里呢喃着那个名字“致儿……”。

他伸出手，想把她从剑阵中拉出来。可是每一次触碰到她的身体，自己的手就穿过她的身体，他触碰不到，这十几年的人生里，他从未有过这样的绝望，他跪在地上，哭喊着，“不……要……不要……杂种！畜生！！王八蛋！！！不要啊……求求你们了……娘亲……萧如烟！！站起来啊！！！”他先是低声地哀求，然后变成了无力的叫骂，最后是愤怒的嘶吼。可无人回应。

他痛苦地用自己脑袋一下一下地磕在地面的石板上，头破血流，巨大的无力感袭来。

再一次的，那个女人在他的面前变成了一堆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