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酥雨春丝涧林深 4月 第十六节 鲶鱼(2 / 2)
又跟绝经后的中年大妈一样易怒易爆,周期清晰,表征明显。
无论是追涨杀跌操短线,还是价值投资做长线,他终归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别说收益了,本金都如捧在手中的冰棍儿,眼睁睁化得无影无踪。
号称财务自由,可不咋地?真的很‘自由’——赤条条无牵挂。
常御风哭丧着脸,四顾一看,今天财务部没有往常的叽叽喳喳,几个女孩子脸色比他还难看。
“咋了?是不是灶(赵妈子早上又发飚了?”常御风滑到一个女孩身边。
“你还留着那杯子哪?不嫌脏?”女孩朝常御风手中的茶杯努努嘴,声音气鼓鼓。
另一个女生扔过来一个白眼:“哎呀你太小瞧某人了,一个杯子算啥呀,前几天一出大戏那才是精彩涅!”
“那叫‘老房子着火,枯木又逢春’……”
“什么呀,应该叫‘西施浣纱美人计’哈哈”
常御风莫名其妙,今儿怎么都阴阳怪气的。
“别比西施了,她配吗?西施听了都要掀开棺材板跳出来,顶多算个狐狸精吧。”
“就是,平时装得比谁都可怜,原来一身骚狐狸味儿。要样貌没样貌,要身材没身材,哭哭啼啼谁不会呀,今儿我们都去哭去!”
“光哭哪儿行啊,不得靠卖点什么?”
“她是该拿洁厕灵洗洗,尤其是把她中间那段好好洗洗!”
几个人挤眉弄眼,越说越难听。要说平时在背后嘀咕什么,通常在电脑上噼噼啪啪敲字就可以,今天在办公室放开嗓子说,看来是明着骂人了。
常御风四顾一望,没有参加斗嘴的只有角落里那个人。她深埋着头,隔板上只冒了个头发影子。
“嘴巴放干净点,捕风捉影的瞎传个什么谣!”
“呵老常,你倒是伸着脑袋接石头,看来那骚狐狸的魅力还不小哪!”
“哟哟哟!还是公子哥儿仗义哈!”财务部年龄最大但还是普通员工的大姐扭着身子走过来,靠在“信息交流中心”档板上,兰花指拈着小细勺“叮呤叮呤”搅着杯中之物,轮番看着大伙的眼睛,轻言细语:“人家不像你们,你们可以拼爹拼妈,人家小地方来的人,为了往上爬当然要不择手段,你呀……”她拍了拍常御风的肩膀,慈眉善目地笑道:“你完全不是对手,说不定最后挤下来就是你!”
常御风站起来,几步跨过走廊,打开了赵总办公室的门。
虽然有了二手烟的味道,但大开间终于安静了。
一整个上午,秦坷都象被剥了衣服示众一样。
“婊”,“渣”,“贱”……一张张标签往她身上贴。
尽管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秦坷也紧紧咬住牙齿,不让自己的嘴巴张开。
骂?她们都有爸爸妈妈撑腰,她找谁撑腰?公司巴不得找个茬儿把她打发了。
哭?除了再一次被当作笑话,有用吗?
嘴唇刺向心脏的痛感竟然让秦坷感到一丝快意:怎么她骂黄仙儿的词儿,竟被别人形容在了自己身上。她从来没有奢望过,“骚狐狸”这么千娇百媚的词竟然能落到自己这个“矮穷挫”上。
底层碾压底层——没有最狠,只有更狠,没有最贱,只有更贱。
在齿间颤抖的嘴唇裂出笑意,看来真的威胁到了以前她望不可及的对手,她一圈一圈地追赶,现在,终于可以和她们在同一个赛道竞争了。
坐在独立办公室的赵总不是没有耳闻部门里的风言风语。呵,秦坷就是一条鲶鱼,没有她,部门里的这些丫头们,尤其是那几个关系户,越来越不可一世了。
秦坷人老实,老实人的合着就该一辈子被你们踩在脚下吗?
赵总这回站秦坷,并不是他多么看中秦坷,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这姑娘的职业生涯,更不存在培养什么中坚力量。她——就是一个很好的“工具人“。
自从她到岗,财务部那些靠爹妈进来的关系户,都收敛多了。高学历又怎么样呢?职场上就要听使唤。加个班嘴翘得比猴还高,批评一下脸拉得比驴还长,怎么,都把自己当千金小姐?来来来,现在看看这个天天晚上十点下班的,你们谁不想干谁滚蛋,秦坷可以填补任何一个萝卜坑儿。
那些主管、经理也老实了,再也不把一些狗屁不通的半成品报告往我这儿塞了。以前让你们把档案电子化,都跟我哭,说那是办不了的事,人家秦坷怎么就办成了?还连带把制度规则也搞出来了。别都把自己当个人似的,缺了你们地球还不转了?一个秦坷可能顶不了你们一个经理,三个五个看能不能把你顶出去?人家的工资只有你们十分之一。
赵总忧心忡忡的是,从哪里再找一个秦坷来,这条鲶鱼一走,他这个池子里刚刚有点活力的鱼估计又要搁浅了。
不过,不放她走也说不过去。他财务部再重要,也就这么大一个小水池。秦坷一没有985学历,二没有丰富的资历,三没有可以照应的爹妈,四没有客户资源,这样的人别说在公司获得个一官半职了,就是扎下根也很难。即使拼命加班吃苦受累,也只能被踩在底层。只有拿到行业认可的资格证书,才有出头机会。
可喜的是,这样一个毫无姿质平平的人,身上有股霸蛮劲儿,即使污言秽语泼在头上也一声不吭,可见非“池中之物”。这样的人即使把她强留下来,也不甘心呆在底层。一旦羽翼丰满就会远走高飞,到那时就由不得你赵总了,不放也得放。
想到这里,赵总叫来了张小桐:
“你发个通知,鼓励财务部全员参加公司内部竞聘,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这既是一次业务能力的检验,也是一次人才梯队储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