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千里烟波慰江南 3月 第十四节 甜汤(1 / 2)
这个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五,秦坷下了班就往“家”跑。
……
这段时间的催债,虽不能说“一切顺利”,但至少有两家企业的尾款已经到位。
秦坷拒绝了常御风“五五开”的提议,要了回款的2%作为“经济回报”。
2%!仅两家回款的2%,就足以将秦坷网上借贷剩下的窟窿填平,就足以将爸爸妈妈开春在供销社赊账的“种子款”、“化肥款”、“农药款”全部填平。
至此,秦坷终于实现“无债一身轻”。
据她背负“网贷窟窿”整整半年时间。
半年前,这笔债务压在她身上,像山一样望不到顶,利滚利的雪球,每天都从山顶呼啸而来,在她心头辗过。
当时,她按着计算器,一遍又一遍计算,除去房租,吃饭,交通费,生活必需品,她还剩多少可以用于每月还款。
算来算去,心惊胆战。不知道这个雪球什么时候爆炸。
搜遍身上每一个值钱的物件,衣服,书籍,鞋子,放在二手网上卖。
就差拆卸自己身上的“零件”了。
没想到,半年——这个噩梦竟然就……过去了!
年终奖的“巨额”是她没想到的,她对赵总感激涕零;
常御风带给她的这笔“横财”,更是她没有料到的。这也最终归功于赵总的提醒和指点。
所以,赵总是她的贵人吗?
两笔“营业外收入”,瞬间就填平了她的网贷债务,还让她出国旅行了一次,还让她“大笔一挥”,帮爸爸妈妈将年初购置生产资料的赊账一笔勾销。
所以,大城市,原来……是这样!
有恶人,也有贵人;
有风险,也有机会;
有绝望,也可以有梦想。
有……
秦坷再一次下定决心:无论如何,留在这里。
留在这座“机会像五彩斑斓的泡泡一样围绕在她身旁”的地方。
为此,她不惜付出一切……嗯……
秦坷想了想,嗯,是的,一切代价。
人间为什么不值得?可笑。
人间值得。
……
……
除了“经济回报”,秦坷向常御风提了另一个条件。
“行,只要不让我‘以身相许’,你提啥条件我都答应。”常御风说。
秦坷的另一个条件,是常御风将投行部的研报写作,投、融资分析,企业改制、辅导,企业收购兼并、买壳上市、资产重组,企业资产证券化等等业务内容对她进行教授。
“你学这干嘛呀,”常御风连连摆手,“投行不是女人干的,老得特别快,一年入门,两年痴呆,三年枯槁,五年半百,十年退休。你……”
常御风看看秦坷,咽下一句话:你一个“水大”毕业的,能跟那些“双一流”学霸比?
秦坷梗着脖子:“你们十年退休,我哪怕十年入门,我也可以坚持学下去。”
常御风立刻缩脖皱眉,阴阳怪气说:“那是为什么呀,十年后你都35了,奔4了,女人的大好年华这辈子就过去了。你……”
常御风盯着秦坷上下打量,作出语重心长的样子:
“听哥一句劝,妹妹,你与其在书中学‘兼并重组’,不如在现实中找一个‘好人家’‘兼并重组’,那比你学十年投行,到头来孤家寡人,要好得多!”
秦坷低下头,默不作声。
张小桐是“好人家”吗?
他是“好人家”,众人眼里百分百“好人家”,但,“好人家”不一定靠得住啊?
不,不是“不一定”。
男人,“一定”靠不住!
到头来,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自己最靠得住!
……
常御风以为秦坷被说服了,拔腿要走,被秦坷拉住:
“我知道,想干投行,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如果容易,就不会有那么高的门槛,正是因为有那么高的门槛,才会有那么高的薪水……”
“我的姑奶奶!”常御风急了:“你只看到薪水高,你没看到身体搞垮的,妻离子散的,子欲养而亲不待的……”
“我不在乎!”秦坷猛地揪住常御风的衣袖,看着常御风的眼睛,一字一顿说:
“哥,我什么都不在乎,因为本来我就什么都没有。
如果我还在农村,我迟早会得‘慢阻肺’,跟村里人一样,一旦上了年纪就喘不上气活活憋死,所以我不在乎身体;
如果我在城里站不住脚,‘好人家’也看不上我,所以我也不在乎家庭;
至于我爸妈,没有钱,我拿什么养我爸妈?他们病了,老了,我没钱送他们去医院,没钱给他们治病,没钱给他们送终,谈什么‘子欲养’?寄钱,就是最好的赡养!”
……
秦坷眼里似乎喷出一团火,那是一种不顾一切的热切,和灼烧身体的欲望。
常御风突然有些迷茫。
在一瞬间,他脑海里冒出2年前小学老师说的话:
“御风呀,你怎么对生活没有目标,对自己没有要求呢?你……总得有点追求吧,比如,一朵小红花?”
“不要,我家里有,我家里有一箱子小红花……”
……
秦坷周身燃烧着的这种灼热的欲望,反倒让常御风有一丝羡慕——这是他身上,唯一没有的东西。
“我想来想去,想破脑袋,就是没想到我要给你当老师嗳!”尽管常御风没松口,但他已经在为秦坷考虑后路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刚才说了,只要不‘以身相许’,我提啥条件你都会答应。做人要讲诚信……”
“诚信诚信,这段时间这个词儿总在我脑子里转悠,都快被你洗脑了!”
“你教不教?”
“教不了。我跟你说,这事,你三思而行。就算你三年五年学成了,老滕也不要你,他是个‘血统’控。985之外,他都视为垃圾。”
秦坷咬咬嘴唇,不吭声。滕总的冷血,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
即使投行部那些天之骄子,也经常被他吼得背地里抹眼泪。
“就连你们财务赵总,还经常被我们老滕训得跟孙子似的。他可是跟我们老滕平起平坐的高管吔!”
常御风说得斩钉截铁,秦坷听得茫然灰心,常御风不忍心:
“你跟我搭班子,帮我催债不就行啦,这收入够你活得好好的。”
秦坷想想,摇摇头:
“不,催债,是建立在你工作失误,产生了纠纷的基础上。我宁愿你没有这种失误。你失误多了,滕总迟早要把你开掉,我一寄生虫,能有什么好下场?”
“说得极是。”常御风本想点头赞许,但一转念,就烦了:
“走一步看一步呗,想那么多干嘛!”
秦坷长叹一口气,一看手里还揪着常御风的袖子,默默放开:
“催债也就这一年的活儿,我估计,咱们公司明年就不需要催债了。”
“为什么?”
“吃一堑长一智啊,滕总还会让你犯第二次错?再说,公司法务部接手了你们合同的签履过程,以后规范操作,不会再踏入同一条河里了。”
“那倒也是,”常御风思酌点头:“像我这么傻的乙方,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其实,秦坷心里有一个更重要的判断:朴棫公司的品牌这几年已在业内打响,在客户面前,朴棫公司越来越强势,口碑不好的客户、实力不强的客户、有较多官司缠身的客户,朴棫公司都会把他们列入“黑名单”,不会把他们列为合作对象。
谁强势,谁就是甲方。
……
……
经过艰苦的“谈判”,最后双方约定,秦坷自己找课本学,常御风周末可以抽出时间,帮秦坷补习。但抽多长时间,“看心情”。
并且,不是“无偿”的哦,明码标价——“有偿服务”。
……
……
秦坷一进家门就钻入厨房,今天她要做个新菜,并且要把周六周日的菜量也一起做了。
张小桐一般在周五下班后会在办公室多“泡”一会儿,放松一下紧绷的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