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浩渺霁月倚云端 1月 第七节 创伤(1 / 2)
蕴雅拨通人力专员的电话,尽量保持“情绪稳定”,以平和的声调说:
“公司注明有申诉通道,既然是‘申诉’,一定是需要给到一个明确的理由和评定依据,你一句‘公司决定’就能解释了?那这‘申诉’不是流于形式吗?”
人力专员被噎得一翻白眼,但在电话那头依然保持了职业操守,没有情绪不稳定。
他一板一眼说:“考评显示,在考核年度内,确实你有一些参与的项目,但重点项目都不是你主导……”
“谁说我没主导?我明明主导过一个项目,那项目是从头到尾……”
“我知道,考核报告上注明了,你有一个自主开发并全程参与的项目,但因为签约是徐博士,所以按制度,考核成绩将全部归结于徐博士,你在这方面有一定的业绩加分项,但综合你所出的所有行研报告质量、所有项目参与深度、以及与周边同事的合作事项,总的考核成绩为c。”
“这不公平!我有一个主导项目,凭什么考核是c,而且这个项目是我挖掘的,如果不是因为我,企业还躺在名单上!”蕴雅嚷起来。
“公司制度就是这么规定的,企业与谁签约,项目就算谁的,项目怎么分配,由项目主办人决定。”
“龟(规他妈的腚(定……”蕴雅想飙脏话,不过,她知道此话一出,就不是“工作能力”的问题,而是“个人人品”问题,涉及到对同事的人身攻击,接下来就该“收拾桌子、上交电脑和门禁卡”,卷铺盖走人并且得不到半点赔偿。
拳头还没挥出去,就被罚下场——这不是她要的结果。
蕴雅锁住喉咙——好汉不吃眼前亏!她放缓语气:“那我跨级申诉可以吗?”
没想到专员说:“可以啊,你可以直接找总裁,毕竟你们部门是由总裁直管的。”
专员这么一说,倒是让蕴雅骑虎难下了。
这……?
……
蕴雅坐在大厦一楼的咖啡厅,她中午实在不想去公司餐厅吃饭。尽管这段时间她强迫自己一切照常,但那口浊气一直堵在喉头。
她怕遇到同事们的目光,似乎觉得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她考核“c”。真够难堪的。无论同事们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目光,蕴雅都觉得那是嘲笑。尤其不想见到同部门的那些同事:
“我一分钟都不想跟他们呆在一起!”
她点了一杯美式,她需要特别苦涩的味道来压住内心的委曲,可是喝到嘴里一点感觉也没有。她呆呆坐在角落,木然看着早上遇到的那个戴绿头巾的姑娘。
那姑娘仍然一手喷壶一手抹布在柜台里里外外忙碌。蕴雅内心苦笑了一下:嗬,自己总有无限优越感,认为别人三年的省吃俭用还不够买她身上一件三个月工资的大衣……到底是哪来的居高临下的底气?
她看见那女孩麻利地收拾完桌上的餐盘空杯,又轻手轻脚把椅子归顺到桌下,店内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女孩没有半秒歇息,提了拖把和水桶又去洗手间了。
蕴雅去过这家咖啡厅的洗手间,男女共用。她简直无法容忍那马桶周遭的污渍,尤其是马桶前端那些可疑的点点滴滴。尽管她知道店员打扫的频率不低,但……
“真是向前一小步,文明一大步”——为什么无论如何那最后的几滴总是会抖到外面呢?男人,呵……也真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生物。
蕴雅用过一次这里的卫生间之后,就再也不踏进这卫生间的门了。
跟写字楼里的化妆间和洗手间完全不能比。
她可以选择不用这里的卫生间,但“绿头巾”没法选择,“绿头巾”不但要面对,还要亲自打扫。
她有高学历,这就是门槛。“绿头巾”就迈不进这样的门槛。因此她需要像一台机器一样不停歇地付出体力劳动:收银、清洁台面、打扫卫生间、巡视内外场、擦桌子、倒垃圾、清点临期品、核小票……无论多脏,无论多累。
即使这样,“绿头巾”还要与她的同事竞争行政岗、管理岗,以期获得职业上升通道。日复一日,高劳低酬,直到吃完“青春饭”。
赛道不一样,其结果有天壤之别。她和“绿头巾”年纪差不多,都在这栋楼上班,都早早来打卡,都勤奋工作。虽然在这个文明的时代,虽然职业同样受到尊重,但——同工同酬——“不同工即不同酬”,她的收入,当下也许是“绿头巾”的三倍、五倍,过不了多久,就会是十倍。随着时间的推移,差距将会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