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黑骑（1 / 2）
九州历，大周十五年，
这一年，在后世之人的眼中，可谓是百年不遇的灾年，北荒的寒风从刚刚入秋就开始刮，秋雨连绵不断的下了一个多月之久，毗邻北海的楚国境内山洪暴发，许多成熟的小麦还未来的及收割就被洪水淹没，整个楚国饿殍遍野，流民四窜，而在另一端的周朝国都，皇室权贵反而变本加厉的搜刮民脂民膏，继续着自己骄奢淫逸的生活。
北荒的蛮族趁机犯境，楚王赵笠因为守卫边疆不力，被朝中奸党扣上了串联异族，结党谋逆的罪名，楚氏一族被株连九族，楚国国土并入邻国晋国，被彻底从大周的地图上抹去。
然而半月之前，在楚国境内泾阳小镇，一条泥土小路上，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和一名肤色黝黑的瘦弱少年背着一个鱼篓顺着小路一路走来。
老人名叫言大，是这泾阳小镇的一位老渔民，那名少年名叫言行，是言大的孙子，言大妻子儿子早年间先后病亡，自己孤身一人生活，后来在打鱼时在河中捡到一名弃婴，将其抚养长大，取名言行，两人彼此相依为命已然多年。
今天爷孙两人刚刚打鱼归来，言行背上的鱼篓里装着寥寥几只巴掌大小的新鲜草鱼，正打算回家生火做饭。
最近，天气不好，降水增多，河水上涨，爷孙俩前几日出船打渔都是空手而归，打不着鱼，也就没有了生活经济来源，家中已是断粮数日，今天爷孙两人经历了一天的辛苦，总算是有所收获，言大心中高兴，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催促着身后的少年：“行哥儿，走快些!”
言行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知道啦，就知道催，这东西很沉的！”
“沉？这才几条鱼，能有多沉！想当年你爷爷我一个人出去打鱼，一晌午捕了足足上百斤的大鱼，还不是一个人扛回家来的。”
“你就吹吧！爷爷，就你那两下子，几时打过上百斤的鱼，怕不是在梦里。”言行忍不住反唇相讥。
眼见牛皮被人识破，老人尴尬的一笑，接着说道：“上百斤没有，八九十斤总算是有的，爷爷只是年纪大了，气力不济，撒不开大网了。论起来打渔，放在年轻的时候，这附近的渔民没有比我更厉害的了。”
少年冷笑道：“那又怎样？打了一辈子渔？然后呢？”
“怎么没用，打渔也是门手艺，泾阳的首富李大宽不也是渔民起家吗，想当年这货刚学打渔的时候，还是我手把手的教的他如何结网收网。”
“结果人家现在成了泾阳首富，您不还是在这打渔，李大宽可曾认你这个师傅？”少年冷笑着反唇相讥。
老人被孙儿揭了短处，老脸一红，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正待出言狡辩，突然前方一阵马蹄声响，道路转弯处，一名黑衣骑士怀抱着一名锦衣小公子，纵马而来，走到两人身旁，勒住马头，低头问道：“两位，有水吗？”
言大眼尖，搭眼就看见那名黑衣骑士的外衣之下，隐隐露出了一角鱼鳞软甲，瞬间便猜出了这名骑士的来历。
言大年轻时也曾当过兵，知道整个北境只有楚国的精锐黑虎军才会配发这种内穿的鱼鳞软甲，软甲用上好的双层牛皮和缜密的铜丝加在一起编制，重量比普通铁甲轻，但其防御力却比普通甲胄只强不弱。
“有，有水。”言大笑道，对着身后的言行使了个眼色，外出打渔，淡水是必不可少之物。
言行识趣的停下脚步，将鱼篓放在地上，从腰间解下水袋，递给了那名骑士。
骑士打开水袋，先是自己饮了一口，确定水质没有问题之后，才将水袋递给怀中的锦衣小公子，那名锦衣小公子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像是几日未曾饮水一般，抓着水袋痛饮了几口，脸色明显好转。黑衣骑士这才长舒了口气，将水袋丢给了言行，抱了抱拳，沉声道：“多谢小兄弟。”说完拨过马头疾驰而去。
言行和爷爷言大两人收起水袋，背上鱼篓继续向家中的方向走去，刚走了大概半里地左右，远远便看见前方路口簇拥着一队披甲骑兵，点着篝火，正坐在路边休息。
但看那群骑兵服装却又不是楚国骑兵。言大正自纳闷，一名骑兵看见两人之后，站在道路中央摆手，示意两人过去。
两人走近之后，那名骑兵大声问道：“小子，你背上背的什么东西？”
言行没有吭声，言大在前面赔笑道：“回军爷，是几条草鱼，刚打回来的。”
那名骑兵走到言行身边伸手拽过鱼篓看了看，哼道：“还真是，甚好！甚好！哥几个一路行军到此处，水米未进，都快饿出鸟来了，你这鱼，我们要了。”说完劈手夺过鱼篓，转身走向路边，边走边冲着路边上靠在树下休息的一名高大军官笑道：“头儿好福气，刚打的草鱼，正好煮了鱼汤受用。”
那名军官眯着眼睛点了点头，众军卒高兴的大笑，纷纷上前，从鱼篓中往外抓鱼。
这时那名手提鱼篓的军官突然感觉有人扯住了自己身上的皮甲，回头一看，竟是那名背鱼篓的少年，忍不住眉头一皱，问道：“臭小子，你拽我干什么。”
言行伸手一摊，大声道：“拿钱！”
那名骑兵微微一愣，“拿什么钱？”
言行伸手指了指鱼篓中的鱼，道：“买鱼的钱，一共二十条草鱼，一条半文钱，一共十文钱。”
那名骑兵脸色一青，狞笑道：“不知死活的臭小子，你活够了吗，敢跟老子要钱？说完反手一把将言行推倒在地上，提着鱼篓就走。
言行眼见鱼篓被夺，想到爷孙两人一天的辛苦付之一空，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子倔强之气，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身来，将那名骑兵拦腰抱住，脑袋抵在那名骑兵腰上，大声道：“不行，鱼是我们打的，吃鱼就得给钱！”
一旁的言大见势不妙，急忙跑过来将言行拉住，一面赔笑，一面说道：“军爷！军爷！小孩子不懂事，您老人家大人大量，千万别和他一般见识。我们这就走，鱼就送给几位军爷享用了。”
但言大身老力衰，言行年轻力壮，加上心中一股子倔强之气，言大拉了几下也没能拉动。
众骑兵见那名骑兵被爷孙两人缠住，三个人搂成一团原地乱转，顿时哄堂大笑。
那名军卒连着挣了几下，也没能摆脱言行，又见围观的众人不停大笑，不由的气上心头，大声骂道：“他妈的，臭小子，你找死！”说完，反手拔出腰刀，冲着言行的脑袋一刀砍去。
眼瞅着言行就要身首异处，突然哧的一声，一只弩箭破空而来，一箭射进了那名军卒的胸口，那名军卒身体一僵，眼神死死盯着前方，张嘴骂了一句，一跤摔倒在地上。
侥幸捡回一条小命的言行回头一看，竟然是方才那名身披鱼鳞软甲的黑衣骑士一手怀抱着那名锦衣小公子，一手端着一把劲弩，纵马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