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表兄(1 / 2)
任藏毛丹并不把父亲和大哥的话放在心上,认为那些话虽是真心的,也可以说是宽人心的话。在她的传统观念里,女儿长大后就是外人,只有嫁妆,没有和兄弟分家产的道理。事实上没听过临洮有女儿分家产的事,如果有这种事,那只能是个笑话。
任藏毛丹从小在人们的议论中知道类似情况,出路只有一条,那就是自杀,或投河或吃铁棒锤(剧毒,岷县特产,也有人死的不明不白,就是说找不着尸首,其中就有出走的,走的远天远地,做妾做填房,永不回临洮。此情况人们心知肚明,为了给娘家人留面子,忌讳这种说法,只是说尸首被河水冲走,或让野兽吃了。
她的心已死,只想着怎么个死法,吃铁棒锤最好,听说咽进肚一眨眼就没命,只是它生长在深山老林,还比较稀少,她连见都没见过,别说有了。再就是跳河或跳崖,一般人家的女儿容易做到,她做不到,且不说她没脸出门,就是出了门也是三个丫环陪着,她没有自由。她原来只有两个丫环,自孩子没有后,家里又配了一个丫环,没日没夜的守护,可见父母用心良苦,她们就是要防止女儿走绝路。
任藏毛丹仍吃不下饭,每顿一碗饭就像吃苦药,要吃很长时间,多的时候饭要重新热一遍再吃。她不想难为丫环,努力把一碗饭吃完。她自小知道父亲对自己好,她不能不听父亲的话,当一个不孝的女儿。
这天下午,任藏毛丹睡在炕上打盹,耳边传来丫环的声音:“小姐。”
她懒得回声,稍一动身子表示醒着。
丫环知道她醒着,接着说:“娘下爷来了。”
她心里一动,想了想,变成了漠然。走亲戚很平常,按照风俗,娘下普鸽主主走亲戚只到长辈屋里走动,很少到平辈的屋里去,更别说姑舅妹子。
丫环见小姐没有反应,只好又说了一遍。
小姐心情太差,说话就没有好声气:“来就来了,给我说啥。”
丫环这才明白自己没说清楚,小姐误会了,补充道;“他在我们堂屋坐着尼。”
小姐惊吓不小,急忙转过身,不相信地望着丫环:“真的么?”
丫环没出声,这种事能说谎吗?
小姐心里慌乱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自他成家,俩人见过三次面,只有一次无意碰见,彼此只打了个招呼。虽是姑舅兄妹,长大后那也是男女有别,不能显得亲近。
她有五个同父异母的兄长,五哥大她六岁,别的哥就不用说了,她和他们都比较疏远。她和娘下普鸽主主是同龄人,从小就在一起耍,在她心目里他是最亲的兄长,当然,这种想法只能藏在心里,让别人知道那就是伤风败俗。这样一来,她不但不能去见娘下少爷,还希望他快快离去,免得被人发现落下闲话。她无奈地打发丫环去送客。
过了片刻,丫环进来说:“小姐,娘下少爷说你要是不见他,他就一直等着。”
小姐惊吓不小,不明白表哥为啥变得如此胆大无理,这要是传出去,那可不是件小事,整个任藏府都会当笑话传,要是传到外面,就给家族抹了黑。她明白他的性格,知道他说一不二。
她只好准备见他,吩咐丫环:“你到门上看着,旁人来就说我不在,阿妈来了就紧赶来说一声。”父亲是不会来的,母亲来了就让表哥廻避一会。
她缓缓走出寝室,往楼下走去,心儿竟然紧跳,脸感觉有点发烧。
娘下少爷没心思落坐,进来后一直站立着。他深情地望着表妹,说出的话却和一般人无异:“你闲着尼呀。”
妹子还礼:“你来了呀?坐。”她瞥了他一眼,感觉他长高了,越英俊潇洒。
丫环们知道俩人从小关系好,要说的话肯定不想让别人听见,再说她们也不好意思听,相互使个眼色,悄然退出屋。
他在椅子上落坐,双眼打量着她:“这一向好着尼么?”。
这本是很正常的问话,却让她心酸无比,就好像自己受人欺负,现在见了久别的亲人,满腹的酸苦要向他倾倒,泪水就要溢出眼眶,可她知道流泪是很失礼的,传出去会让世人耻笑。她强忍着没让泪水流出,说着掩饰内心悲伤的话:“姑父好着啦?新姐(嫂子和娃们都好么?”
娘下普鸽主主这一辈子只爱任藏毛丹,妻子并不重要,娶她只是为了传宗接代,已有了两个儿子,他的任务算是完成了,现在他只想带着表妹远走高飞,去过梦寐以求的生活。他心不在焉地答:“都好着尼。”
“你今个阿么闲唻?”
“常闲着尼,常想着来看你,就是不方便。”
她听出弦外之音,脸红了:“阿哥,你阿么说这话,让旁人听着笑话尼。”
他大着胆说:“你别客气,我们和别的表兄妹不一样,我们自尕就在一起,和亲兄妹一样。”
她低声道:“那也要避别人的闲谈。”
“你放心,我是偷着进来的,没有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