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从新出发（2 / 2）
“你好，守护使。”这条蟒蛇睁开眼后，首先注视着成蹊手腕上的神叶图案。
“你认识我？”成蹊问。
“哈哈，我们可不仅仅是认识而已，你忘了枫树上的那个树洞了吗？”蟒蛇的声音如同一个百岁老人。
“树洞？你是说那个住着妖精的树洞？”成蹊想起了每次回家都不敢靠近的那个被老人们说成是住着妖精的树洞。
“那里并没有住着妖精，那里是我的家。”蟒蛇低了低头，“而你经常坐在树荫下乘凉，还有那头黄牛。”
“啊？这么久我竟然从来没见过你，你就一直藏在里面吗？”成蹊在努力回忆着。
“可是我记得那棵枫树早已经倒了呀”成蹊继续说道。
“是的，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蟒蛇的话音变得高亢。
成蹊摇摇头。
“因为隐匿在其上的魂魄统统消散了，或者说都已经死了。”蟒蛇说完慢慢扬起了头。
“你是说，在那棵枫树上藏着魂魄？”成蹊心想难怪老人们会说那里有妖精。
“这些魂魄为什么会死呢？”石荠问。
“这就是为什么你会成为守护使的原因。”蟒蛇的话让成蹊感到莫测高深。
“我不明白……”成蹊看着蟒蛇的眼睛。
“因为你需要献祭。”蟒蛇说完将蜷曲的身体伸直。
“献祭？用魂魄献祭？”成蹊觉得不可思议，“可是我完全不知道啊？”
“你不需要知道，从你被选为守护使开始，这一切就已经注定了。”蟒蛇的话已然让大家瞠目结舌了。
“这或许就是班鲁要摄取这么多魂魄的原因，献祭……”管家猫将“献祭”两个字重重地说了出来。
“啊？”成蹊依然睁大着眼睛并且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涌上心头，“因为我而牺牲了那么多人是吗？”
“不，他们并不是因为你而死，而是已经守护在神树之上。”蟒蛇解释道，“他们本来就是已经死去的人的魂魄，而且生前都是大善人，也只有善人的魂魄才能够进入神叶界，才能够被神树接纳。”
“你为什么会住在那个树洞里呢？又为什么来到了这里？”成蹊的情绪平复后接着问。
“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安排，你能来到这里也是一样的。”蟒蛇说完，从嘴里吐出了一粒苍耳子。
“你也有？”金毛惊讶地看着蟒蛇嘴里的苍耳子。
“现在，守护使，你该继续前进了。”蟒蛇说完又将这粒苍耳子吞进了肚中。
“请问，我们现在是在龙的肚中，还是在你的肚中？”石荠盯着蟒蛇粗壮的腰身。
“哈哈，我可没有这么大的肚子。你们还会遇到这条水龙的……”蟒蛇说完就慢慢地隐身不见了。
“成蹊？”石荠拍了拍成蹊的肩膀。
“我们走吧……”成蹊的表情像是如梦初醒。
“是要循着气味走吗？”金毛的鼻子嗅了嗅。
“好浓重的香樟味啊……”石荠也闻到了一股浓重的樟树味。
“就在前面。”成蹊加快了步伐。
他们爬上一个坡面后，看见从上往下密密麻麻地扎下了无数的根须，每一条根须上又分出了无数的更细小的根须。他们下了坡面围着这些根须走去，发现这里几乎望不到尽头，一大丛接着一大丛的根须分布在各处。
“我们到了樟树的根部了吗？”石荠看着成蹊问。
“我想是的……”成蹊走到一丛根须前将手慢慢伸进了根须内，“让我想想……”
成蹊的手伸进去之后，这丛根须便开始发出淡淡的蓝光，紧接着这丛根须又变成了透明的冰晶状。当成蹊的手准备向外缩回时，从地面上不断涌现出淡蓝色的汁液，这些汁液蔓延开出一点一点地沁入了根须内。
这时，成蹊的手用力一扯，更多的汁液从地面上涌出来沁入到根须内。与此同时，在他的手中紧紧地握着一颗赤红的水晶球。
“这是什么？”石荠看着成蹊手中的赤红水晶球。
“管家先生，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成蹊将水晶球递到管家猫的面前。
“这里面有红色的液体……”管家猫看着水晶球眨了眨眼。
“金毛，你知道吗？”成蹊又递到金毛的面前，它摇晃着脑袋瞧了瞧。
“成蹊，这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藏在树根里？”石荠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了。
“这是龙的眼珠……”成蹊压低了声音慢慢地说出了这句话。
“龙的眼珠？”管家猫想到了什么，“是那条水龙的眼珠？”
“不，水龙只是龙的魂魄，是那条黑龙的眼珠。”成蹊说完便冲进了这丛根须内。
“成蹊……”石荠紧接着也冲了进去。
“我们要不要也进去看看？”金毛一脸疑惑地看着管家猫。
“我看不必了。”管家猫说完蹲坐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当成蹊冲进根须后，便感觉身后有一股力量正在推着他往前。他的脚步不自觉地越来越快，同时他又看见了无数的苍耳子从他的身边飞过。当他疾速地穿过一个光圈时，他的脚步突然停住了。他的面前立着一把木梯，木梯的上方是一个小洞，洞外有光照射进来。
“成蹊……”石荠也正好赶到了。
“石荠，你看。”石荠看向了上方的洞口，“洞外有什么？”
“跟我来。”成蹊爬上了木梯，石荠紧随其后。
当成蹊慢慢将头探出洞口后，眼前的景象使他张大了嘴巴。他已经来到了自己的家乡，而自己正趴在那棵曾经令他不敢靠近的枫树的洞口处。
“怎么了，成蹊？”石荠在下面问。
“我……我好像到家了。”成蹊跳下了洞口。
“这里就是你的家？”石荠趴在洞口四处张望着，“可是怎么只有荒草，房子呢？”
“他们都还在，一定还在……”成蹊自言自语，这里除了这棵枫树之外，剩下的就只有荒草了。
突然，成蹊手中的赤红水晶球开始颤动。当成蹊将水晶球举到面前时，从球中迸发出不断变幻的光影，每一桢光影都是成蹊的过往。光影中断断续续地闪烁着一些特殊的片段，片段逐渐变得模糊灰白，而后光影也慢慢收回到水晶球内。
成蹊握着这棵水晶球呆立着。而在此时，这个世界的荒草像被橡皮擦擦去的铅笔画，随后变成了田野，又变成了森林。
“我们回去吧。”成蹊再次回头看了看后返回了树洞内。
当成蹊和石荠下了木梯后，倏地一下只一刹那立刻便返回到了根须外。
“守护使，那边的情况怎么样？”管家猫睁开眼站起身。
“我的家乡被侵蚀了……”成蹊的语气中有些失落。
“什么？”金毛仰起头凑到成蹊面前，“你回家了？”
“嗯，可是那里只有一棵枫树和一片荒草。”石荠在一旁说道。
“为什么？”金毛又看向成蹊。
“我们要尽快找到大椿树……”成蹊只说了这一句，而后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赤红水晶球。
“守护使，你找到出路了吗？”管家猫问，它已经看出来成蹊的情绪变得低落了。
轰隆隆……从根须中传来了一棵大树倒塌的声音。
“是什么树倒了吗？”石荠侧耳倾听着。
“枫树倒了……”成蹊小声地自言自语道。
“大家围过来。”成蹊将水晶球放在了地上，然后他们围成了一个圈，“现在，我们手拉着手。”
当他们互相执手之后，只见成蹊在心里默念着什么，接着便发现大家的心都开始发出白色的光。此时地上的水晶球开始慢慢地飘了起来，当飘到与成蹊的心一般高时，从大家的心处同时向水晶球射出四道白光。电光火石之间，水晶球闪耀着白光并且拉扯着大家飞了起来，在飞过一段忽明忽暗的时空隧道后，他们又回到了刻有黑色龙纹的石板上。
那条水龙此时正在天空中盘旋飞舞着。
“嘿，我找到你的眼珠了。”成蹊举着赤红的水晶球朝水龙喊去。
可是水龙并没有理会，它向上一跃腾空而起不断地朝云端飞去。
“难道它不想要自己的眼珠吗？”金毛看着远去的水龙说道。
“不，肯定是我们哪里错了。”成蹊转身看着石板上的黑色龙纹。
成蹊握着赤红水晶球向上走去，每走一步赤红的水晶球就会闪一次红光。当他向上走了第九步的时候，水晶球开始快速地闪动红光。他用力踩在这块石板上，石板顷刻间裂开了一个大洞。就这样，他整个人也一并掉了下去。当他掉下去后，裂开的石板又瞬间闭合了。
“啊，成蹊……”石荠冲到这块石板上用力地蹦跳了两下，可是这块石板完全纹丝不动。
“不用担心，他会完成他的使命的。”管家猫异常冷静地说道。
成蹊掉下去后并没有快速地下落，而是在一条长长的弯弯曲曲的光滑管道内滑行着。当他滑出管道后，掉进了一个湖里，但只是在浅浅的边缘。他发现自己正踩在一块方形的条石上，还可以看见在清澈的水下阶梯式地放着许多块条石。
他看见有一块条石上形成了由于落水而形成的漩涡，他于是走下阶梯弯腰想要将这块条石搬起。但是巨大的水压将这块条石紧紧地压住了，他根本无法搬动。就在他无计可施之时，水晶球从他的口袋内掉了出来。
随着咕咚的一声，这块条石瞬间被炸成了粉末，成蹊也被强烈的冲击波甩向了半空。条石被粉碎后，露出了一个圆形的洞，从洞内嗖地飞出了另一个赤红的水晶球。两个赤红水晶球在空中并排飞行了一段距离后，又折身返回到成蹊的身旁。当成蹊一手抓住一个水晶球后立刻被这两个水晶球噗地一声扎进了湖水之中。水晶球带着成蹊潜入了深深的湖底，赤红的光芒将湖底照得如同地狱一样可怕。
水晶球将成蹊带到了湖底一处幽暗的所在，在这里只能隐约地看见几条又长又扁的鱼慢悠悠地游来游去。在他的前面有一排刻着奇怪图案的石柱，石柱的上方分别立着一个石雕龙头。成蹊数了数，一共有九根立柱，在这一排立柱的后面是一丛又一丛的长长的水草。
成蹊此刻正握着这两颗发着红光的水晶球站在立柱前，当他准备走向前去之时，这九根立柱立刻嗡嗡地激起一阵强烈的水波将成蹊推开。成蹊被推开后在水中翻滚了几圈又被那几条又长又扁的鱼给拉了回来。
“不对，不对……”成蹊看着这一排立柱自言自语道。
当那几条又长又扁的鱼再次游过他的面前时，成蹊发现每一条鱼身上都有龙的花纹。他轻轻抓过其中一条鱼，这时从这条鱼扁扁的嘴巴里吐出了一串泡泡。当吐出第九个泡泡的时候，这一串泡泡嘣的一声炸裂了，同时这几条鱼合成了一条鱼，这条鱼如一把锋利的宝剑一般冲进了立柱的另一侧。
只见此时水草开始剧烈地晃动，泥土也开始拱起裂缝，泥土被拱起的越来越高，简直成了一座小山。
噼啪——一道凌厉的闪电从水面上直劈而下，光电正好打在了小山之上。就在这一瞬间，小山被轰然撞开了，一条黑色的巨龙从其中腾跃而出。巨龙在水中盘旋着，并且发出了摄人心魄的龙吟声。
成蹊发现，这条黑色的巨龙出现后，那条又长又扁的鱼也变成了一条小黑龙。小黑龙游到黑龙的身旁后，就将黑龙带到了成蹊的面前。当这颗巨大的龙头摆在成蹊的面前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这只黑龙没有了眼珠。
成蹊立刻明白了过来，将两颗赤红水晶球放进了黑龙空空如也的眼眶中。水晶球被放进去之后，立刻像两团熊熊燃烧的烈火。黑龙眨了眨眼，兴奋地再次发出了震耳欲聋的龙吟声。
此时，小黑龙示意成蹊骑在黑龙的身上。当他跨上黑龙的脖颈之后，湖水开始剧烈地翻腾，黑龙的身躯一扭便能搅动起惊涛骇浪。
当黑龙带着成蹊冲出水面后，他们已经来到了堤坝的上空。从高空看去，一片巨大的水域却被一道小小的堤坝给拦住了。黑龙在天空之上飞行了几圈后就径直朝下冲去，当即将撞上堤坝之时，黑龙的嘴里喷出了一团赤红的火焰，火焰立刻将这道堤坝焚为了灰烬。
巨大的水流顷刻间便将下游完全淹没了，而还在堤坝下方的石荠、金毛和管家猫却毫发未伤地站在一段漂浮的枯木上。
当水流完全平稳之后，刚才还是一片泽国的地方都变成了田野、溪流、高山，整个世界又奇迹般地变了个模样。
黑龙从天空落到地面后，成蹊看见石荠、金毛和管家猫正朝他跑来。
“成蹊……”石荠一边跑着一边向成蹊招手。
成蹊刚要从龙身上跳下来就被一阵风力送到了石荠的面前。
“成蹊，你终于回来了。”石荠上下打量着成蹊，然后看着成蹊的眼睛。
“你解救了这条黑龙，守护使。”管家猫说道。
“嗯，原来那条水龙就是这条黑龙的魂魄，我后来又找到了另一颗水晶球，那两颗水晶球就是这条黑龙的眼珠。”成蹊看着眼前的黑龙，仿佛觉得似曾相识了。
“谢谢你救了我，守护使。”黑龙突然开口说话了，它的声音完全就像是有一面巨鼓在嗓子眼里敲。
“不客气，这是我的使命。”成蹊看见手腕上的神叶图案又闪了一次，“你为什么会被囚禁在水中呢？”
“啊……这个我到现在也不明白。”黑龙长叹了一口气，“只是在一个黑夜，非常平静的黑夜，有一个人，不，我连人影也没见到，他非常强大、非常卑鄙、非常狡猾，将我的眼珠给挖了出来，至今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都没见过那个挖你眼珠的人？”石荠惊讶道。
“是的，只在一刹那间。”黑龙点了点头。
“肯定是班鲁，只有他才有这样的坏心机和强大手段。”金毛咬牙切齿地说道。
“为什么我觉得和你似曾相识呢？”成蹊越来越觉得在哪里见过这条黑龙，或者是在梦中。
“我们当然见过了……”黑龙说完朝四方吹出一口气。这时田野上出现了一栋房子，房前有几棵树，有枣树，有樟树，还有一口古老的深井。
“啊……”成蹊瞪大了眼睛，“这……这不是我家吗？”
“是的，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已经回家了。”黑龙说道。
“成蹊，我们又回家了……”金毛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就住在那口井里面。”黑龙说道。
“我又闻到清凉油的气味了。”管家猫缩了缩鼻子。
“对，樟树，我们竟然回到了起点。”成蹊说完又左右看了看，“那棵枫树真的不见了……”
这时，他们都觉得胸中有什么东西正在跳动着，然后是一阵反胃的感觉，紧接着从他们嘴里分别吐出了一粒苍耳子。苍耳子飞进了一片草地中，然后在这片草地上立时长出了许许多多的苍耳。
“成蹊，你要回去看看吗？”石荠看了看成蹊的脸。
“不了……”成蹊的眼睛正在注视着前方的房子，过了许久，他才说出这两个字。
“守护使，你该从新出发了。”黑龙抖了抖自己的身躯。
“从新出发……”成蹊在心里默念着，“从心出发……”
“我去你家看看吧？”成蹊突然笑嘻嘻地说道。
“我家？”黑龙以为听错了。
“没错，就是那口井里。”成蹊指着前方的井。
“嗯……”黑龙若有所悟，“我明白了。”
“你们都上来吧。”黑龙撇了撇头示意他们骑到它的身上。
“对了，它是？”这时他们才发现站在这条黑龙身旁的小黑龙。
“它是我的儿子。”黑龙说完腾地一跃而起，带着他们像一道闪电一般冲进了深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