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语灵笼（2 / 2）
“根据校长对学生的期许，新生晚会历来就离不开一个词语——兼职！一个努力又上进的词语！”主持人振臂一挥，“众所周知兼职是需要得到回报的！而你们愿意为语灵笼今晚的表现付出怎样的报酬呢？先说好遵从自愿原则！”
后勤人员捧着箱子在各个隔道迂回，其中一个后勤人员来到方缘身边。由于事先不知情，方缘自然是两只口袋空空，但他手里有着杜明刚刚塞过来的一枚硬币，刚好派上了用场，洒脱投下。
“我现在信你是真的靠谱了。”方缘感激涕零，而杜明向他投来一个“有我在兄弟你放心，包搞定一切”的表情，让方缘颇为愧疚与感慨。
工作人员将硬币倒为一箱，主持人庄重地移开箱盖，动作轻而缓。他将手插进那堆硬币，金属碰撞声清脆且铿锵，他将以恶龙面对金山的态度来揭晓这堆硬币的价值。
“久等了各位！语灵笼今晚的表演为她获得了等等！”主持人忽然间愣住了，像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他小心翼翼地从箱子中拿捏出一枚暗金色的硬币，展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可能是在座哪位不太小心，又或者其实这就是本意，但不论如何，请问这枚黄昏金币源自于谁的馈赠？”
方缘惊诧地盯着那枚暗沉的金币，台下的观众小声地讨论起来，树州本地人很清楚这枚精致的小玩意代表着什么。淡然如语灵笼也有些茫然地看向舞台下方。
黄昏金币是树州货币系统中金字塔尖的存在，在树州常规的流通货币中，铜币、银币、金币的价值依次升高，一枚金币兑换十枚银币，一枚银币兑换一百枚铜币，也就是一枚金币可以兑换一千枚铜币。但那只是在常规的货币体系中，任何时候总会有些超规格的东西，黄昏金币就是这样的存在，它以1：1的比例兑换金币，一枚黄昏金币等同于一百万枚铜币。
这笔钱哪怕在树城这样富饶的地方也算得上巨款，很多树州家庭的存款也不过这个数，要知道方缘在行兽厩上夜班一个月大概十枚金币，而正常的花销不会超过一枚金币。
可今夜有人投下了一枚黄昏金币，只是作为语灵笼表演的报酬。
墨绿之光学院的大款真是魄力十足啊！一百万枚铜币说扔就扔了，打水漂都没这么快吧？居然对语灵笼欣赏到如此地步，难道是疯狂的追求者么？方缘心想。
“是的，这枚黄昏金币确实是给予语灵笼同学的报酬，并不存在什么误投，而馈赠者是我旁边的这位朋友，他认为语灵笼同学的表演值得这个价。”有人忽然间这么说。
不是别人，正是方缘座位旁的杜明，他起身拉起大脑宕机的方缘，将他推出了座位，后勤人员立刻将灯光打在他的身上，这下全体新生都能看清馈赠了一枚黄昏金币的神秘土豪。
主持人再次高举那枚暗金色的硬币，面向方缘，“虽然这样问很冒昧，但我还是要说，这是您为语灵笼同学今晚表演做出的馈赠吗？”
方缘的心中简直有一万只寻风兽践踏而过，他不知道杜明是怎么掏出这枚该死的金币，也不知道此刻到底如何面对主持人的问询，他的脸快要被那些人的目光灼伤了！
他扭头看了杜明一眼，他很想露出那种怀疑人生的表情，或者大怒或者疑惑，但在聚光灯之下，残留的自尊心制止了他，于是一个没有表情的表情出现了。
杜明对方缘坚定地点点头，意思大概是“兄弟该做的都做了现在该你了。”
做个鬼啊！他想这样的经历这辈子都不会有第二次了，满脑子想着低调做人却身处聚光灯下，所有人的目光聚焦于他，台上的主持人甚至旁边的靓女正在等着他答复，而这家伙甚至怪不了旁边那个罪魁祸首，但这叫怎么个事？
他听说这世界上有一种叫沙鸟的宠兽，每当危险来临就会将头插到土里，方缘觉得这种宠兽真是怂到没边了，要不然就是弱小得没法补救那种，可他后来在行兽厩见到了沙鸟，才知道这是人家辅助进食的一种方式，吃泥土吃沙子都有助于消化，之前种种完全就是以讹传讹。
方缘此时的处境也让他想找个坑钻一钻，自己挖也行，但这样他就真的不如沙鸟了。又或者可以坦然解释，把实情说明，可这样恐怕大家又只会觉得这个没种的家伙是舍不得那枚黄昏金币吧？沙鸟的传言不就是这么来的么？
如今唯一能走的路似乎只剩下一条。
多年以后方缘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幼稚，传出沙鸟遇到危险埋头的人一定不在意沙鸟，而第一个知道这是谣言的人一定在意沙鸟，譬如方缘在行兽厩兼职之后才知晓。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只有在意的人才会去了解其它的事物，但这不妨碍沙鸟一如既往埋着头。
“是的，准确的说，这不是馈赠，而是等价交换。”方缘忽然说。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向着舞台最近的下方走去，杜明疑惑地看着他，却被回以一个放心的眼神。
方缘示意主持人将金币与扩音石递给他，大款提出的要求当然不会被拒绝，于是他转身面向观众席，将那枚黄昏金币举向高空。
所有人都注视着他，也注视着那枚金币，这样的作态倒像是个专业的拍卖师。
“语灵笼同学的表演惊艳到了我，于是我投入身上带着的唯一一枚硬币，仅此而已。”方缘笑笑。
他是那么的得体与优雅，将给予一枚价值不菲的黄昏金币说得那么轻松，就像绅士看见淑女吃完东西自然而然递上一块手帕，大多数人都不知晓，就在几分钟前这位绅士还因为拿不出一枚铜币而苦恼。
但杜明知道，所以他才递给方缘这枚黄昏金币，除了他可能没人知道更深层次的意义，但在今晚，他递给这枚硬币唯一的目的就是替方缘勇敢一把。新生演讲结束后方缘也从没提过那个女孩，但杜明就是感觉不一般，他觉得方缘大概不会去主动做什么，于是决定推波助澜。但如今方缘的一系列举动，让他逐渐看不清这个男人。
“但我改变主意了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我决定亲手将这枚硬币交予灵笼同学。”方缘转过身直视语灵笼的眼睛，歉意一笑，“不好意思，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我上次也看过你的表演，可惜的是那次我没带钱。”
语灵笼走到舞台的边缘，蹲下身子好奇地与方缘对视，或许是在疑惑这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但在其他人的视角，看起来倒像是在考虑要不要跳入方缘的怀抱。
方缘冲她点点头，将黄昏金币置于掌心，缓缓推向对方，倒真有送上定情信物的感觉。
语灵笼将视线下移到那个不太发亮的小东西，很快又没了兴致，继续移回视线盯着方缘的眼睛，眼中的那抹好奇仿佛挥之不去，不是对新玩具觉得新奇，更像是许久未见的朋友重逢，你知道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是现在，以一个奇怪的方式，所以会好奇地看他。
方缘有点招架不住对方的眼神。他不知道语灵笼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于是尽量抬高了手臂，让那枚该死的金币遮住对方的视线。
语灵笼读懂了方缘的意思，轻轻拿起那枚硬币，不过她不明白对方为何忽然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热烈的掌声席卷了全场，方缘微笑着告别有着花般柔软的女孩。忽然间感受到了一个眼神，他扭头，看见一身皆白的语念道站起身来鼓掌，并非对着舞台，而是朝着方缘，掌声重而缓慢，说不清是对勇敢者的赞赏还是送行。
只是那深邃眼神下一闪而逝的寒光，冰冷得足以冻结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