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规矩（2 / 2）
曹老爷子摇摇头，用手摸了一下头顶，轻轻将老人又细又软的头发整出一个好看的发形。
“您说。”
刘船王想了想，点点头说我信你的。
大艺术家的宅子是那文艺界的高门大院，王侯府邸。
刘船王脸色难看，拍着桌子怒声说，老子刚刚用可以在吉隆坡市区买一整条街商铺的钱，买了你的画，结果你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不知好歹。实在太不会做人了。
现实是，在当今东方的艺术市场，听说某某某画家不合曹轩的眼缘，与这个人的作品俗气不好，是否在收藏家们的心中有任何区别……
林涛、唐宁这样的徒弟是一家人，自然不在此列。
遇上看不对眼的嘛，即使被人白送市价千金的名家书画，他们也觉得摆在家里俗气糟心。
“您就宠这些孩子们吧。”老杨无奈的摇摇头。
他自己购买艺术品时，哗众取宠者不买，莫名其妙者不买，属于流失文物的也不买。
从当上助理以后，老杨就亲眼看见。
当然，要是顾为经的作品能跳出那十二字之外，别开一方天地，这个问题也不存在。
老杨摇摇头。
若是真正足够杰出的画家，画出的足够杰出的作品，就算人家的目的本来就是从他这里扬名，曹老也觉得甘之如饴，甚至这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口口相传的段子里，某位画家和拉里·高古轩合影身价就会涨。
剩下的“不合眼缘”这个余头，则是留白。
多的不说，翻个十万倍，还真有戏。
不仅是东夏的流失文物，古埃及的彩绘木乃伊石棺，古叙利亚的国王石碑，此般事物一直是拍卖场上的紧俏物品。
他再喜欢，再想要，价格看上去再合适，老先生也是不会举牌购买的。
“明白了。”
曹老却一连在老船王越来越阴沉的脸色里，拒绝了五次。
为了这种事情，埃及的文物追还部已经和英国外交部吵了三十多年了。
他知道这话有水份，最多只能听三成。
曹老说，把画收回来，藏在箱子里任它生灰生霉，即使是再好的艺术品储藏箱，也不免有“红颜未老恩先断，明珠蒙尘蕴悲凉”的所得非人感觉。
无论是文艺圈的艺术家朋友，各种大画廊经纪人，想要拉关系的富商们，逢年过节，都喜欢画些买些书画作品来给老先生品鉴。
顾为经到底算不算外人，面对这个问题，老先生心中也少见的有些踌躇不定。
唯有伱曹轩说我的作品俗不可耐，这是为何啊？
当时还不是老人的曹老反问道，你是信他们的，还是信我的。
曹老对先锋主义整个流派的评价有好有坏，毁誉参半。
他对海外那些抢救带回流失文物的爱国商人还是很佩服的。
他订立这个规矩的时候，蛮得罪人的，被曹老打入冷宫的绘画作品可不只有想要博博名声的晚辈。
老杨点头。
上有所好，下必献之。
只要老先生觉得不好，就算是一二线的大画家也照拒不误。
曹老低下头，思索着没有说话。
笔意媚俗者不收，矫揉造作的不收，意境陈腐者不收，暮气沉沉者不收，不合眼缘者不收。
反而落了下乘。
类似的东西。
“那样不好看。”
同样。
老杨读出了雇主的犹豫，也识趣的没催促，他低头看了眼手机，主动岔开了话题。
自己却对船王的画实在欣赏不起来，所以他不收，这是自己的原则，要是轻易违背了原则，他的画，也就不值吉隆坡的一整条街了。
两幅画价格相差一千万倍的作品，在老先生的画室里，相临而挂当了十几年的邻居，却都是曹轩的心头好。
曹轩连表面文章都不作了，直接说，这些画都很俗气，没有收藏价值。
“您这意思，让我直接回绝了他？”
就因为这码事。
老爷子让不少想要附庸风雅的老板和官员觉得没面子，也一度和某位胡润艺术家百富榜上排名前列的大画家关系闹的很僵。
很多年前，在一次画展，他经人介绍结识了马来西亚的刘老船王。
HFBK的绘画系是最近十年，才能挤近各种榜单前十名的新锐科目。以前的摄影系才是学校里最招牌的老牌强势院系，出过不少在柏林、威尼斯电影节上获大奖的文艺片名导。
若是一些画着功利，看着难受的作品，捏鼻子拿了回家。
船王您也大概不希望让自己的投资这么快就缩水吧。
要是将其一味变成白蜡当柴、丝绸铺道的拍卖场上争奇斗富的举动。
不如干脆点，开始时便别要，对大家都是一种尊重。
刘船王反而看上去不生气，只是平静的问道，这些年我请教过不少艺术家朋友，人人都说我的作品气质凛然，笔墨有序，若非俗事太多，无瑕他故，已经可以出道办展，名扬东亚了。
天底下不应该有这样子的道理。
别误会。
而要被媒体拍到，谁的作品能被曹轩如此大加赞赏，摆在客厅书房日日把玩，市场价格肯定也会提高不小。
餐桌上同来的画家朋友脸都绿了，坐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所以曹老先生的收藏名录中，既有亨利马蒂斯的美人图，毕加索的《吸烟女人》，也有一些似乎不是那么“值得”收藏的作品。
艺术市场炒作就喜欢炒各种概念。
老船王问为什么。
最后海外的流失文物不买，则是因为曹轩在这点上有点小心眼。
让顾为经把画的照片发过来，即是曹老想看看他在心烦气燥之作品会不会差到无法入目，也是一种“法外开恩”的机会。
校园里的学生拍起电影来也很是正式，像模像样。
这件事至今仍然被刘子明奉为生平最得意的事情之一。
船王本身是个艺术票友，跟不少名师学了十来的绘画和书法，他一连让女佣从书房取来了五幅画轴，张张都是让他自鸣得意的作品。
哗众取宠的艺术品大多是如很多NFT，球星卡这类炒作的产物，是否有投资价值不好说，美学价值肯定很少。
电梯门滑开。
曹轩喜欢艺术品收藏。
每一条背后都大有文章。
少顷，他牵着一个不到十岁的小男生走了近来，朝曹老鞠了一躬，然后让小男生跪下给曹轩磕头。
即使是街边乞丐所画，曹老肯定也会视若珍宝。
曹轩把人家的作品退回去不收的时候，双方都有个台阶可以下。
但也仅仅局限于能和曹老有日常接触渠道的上流圈子里流传。
如果是外人，这幅画不当收。
自古书画如美人。
曹轩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步来，瞅着自己的助理：“对了，你走后门，这两步路我自己走。”
然而，想法是好的。
“对了，那幅孩子的画。”
遇上中意的，无名氏的寥寥几笔也可一掷黄金万两。
如果是弟子，这幅画应该收。
“让他向以前一样，先把照片发过来吧，要是画的太糟，别怪我没好脸色。”
一个小时后。
当曹老在家里吃完午饭，喝茶的时候，老杨已经拿着还带着打印机温度的画稿，走了过来，放在了他的眼前。
曹老随手拿起老花镜，抬眼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