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1 / 2）
叶晨越的咖啡厅，吴寒坐在老位置，望着玻璃窗外明媚炽烈的阳光，心里都是照不到的悲伤。
叶晨越将一杯咖啡端到她面前，本想叫她回神，她却突然扭头看向自己道：“林煜寒什么时候走的？”
叶晨越自知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隐瞒下去的必要，叹了口气答道：“我被刘福找到的时候，他就已经奄奄一息了，我和他一起参与设计的这个计划。”
“你肯能已经猜出我的身份了，没错，我也是刘福的儿子!我妈是刘福第二任妻子，也就是被他亲手从楼顶扔下去那个，我那时才三岁，还是没什么记忆的年纪。我妈死的时候我正在外面骑自行车，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我完全没什么感觉!还跟保姆和旁边的几个小朋友笑，呵……现在我就在想，如果我妈的灵魂看到这一幕该有多悲哀!”
“后来我姥姥知道了这件事，不顾刘家人的阻拦也要强行带走我，刘福无法，只好给了一大笔抚养费之后亲眼看着姥姥把我带走。从小到大都是姥姥姥爷照顾我，你能体会一个孩子从小无父无母，受尽嘲笑孤独长大的感觉吗？”
“可能是活得孤独的孩子更容易有动力吧！我高中的时候很要强，考上了个好大学，刘福知道后第一次提出要跟我见面，尽管姥姥千般阻扰，说他是禽兽不如，但我还是赴约了。他见到我很高兴，说他自己是个文盲，最欣赏成绩好有出息的孩子，当时就带着我买了一身名牌衣服，还给了我很多零花钱。说实话，到那时为止，我根本体会不到恨意，虽然他杀了我妈，可是他毕竟是我爸!那时，他和我记忆中的他已经有了很大变化，头发稀疏，人也发福了不少，爱出虚汗，我那时就挺担心他的健康问题。”
“没毕业的时候，我就在姨妈家的咖啡厅打工，她会给我酬劳，我这煮咖啡的本事就是从她那学来的。毕业之后我去了一家公司，有五险一金，带薪休假。工资一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能养活我自己的同时，还能有余力照顾姥姥姥爷，我很满足。工作的第四年秋天，刘福找上我，跟我哭了好久，说他小儿子治疗恶化，很可能熬不过冬天。也直白地跟我说了接管那个计划的事。我那时是拒绝的，我虽然在一家信息公司上班，学的也是计算机，但是从姥姥嘴里知道他有暴力倾向之后，我即使不恨他也不想接近他。他再可怜，周围也不缺人照顾，我根本就没有跟着他的必要。”
“见我死活不答应，刘福给我跪下了!他哀求我让我去看一看这个同父异母的可怜弟弟，看看他还有没有什么心愿，最后的日子里让我陪他度过。就因为这个请求，我心软了!从小到大我身边除了姥姥姥爷再无亲人，姥姥只生了两个女儿，姨妈还嫁到了外地，所以我的童年是十分孤独的。现在听到自己还有个弟弟，我自然会心动，产生要见一见他的想法。”
“我第一次见林煜寒的时候，他还是很精神的，那时候他一边积极配合治疗一边参与计划的数据备份。所谓的备份就是他自己说的，她要给你的一个惊喜!造梦计划中，设计师只负责还原现实，在梦中制造一个一模一样的场景。而参与者，也就是躺在程序舱里的病人和协助者，是要通过大脑神经与程序的链接，进入梦境进行自身还原的。当然，第一次进入系统要更新很多数据，要提取记忆，提前进行复制，所以会很难受!很累!因为你的大脑在你睡着的时候会高速运转，你身在梦境的同时，你大脑还在思考别的东西。所以系统就是利用这个空挡对你脑中的人物和其它东西进行还原的。”
“林煜寒一开始是不打算对你隐瞒的，他给你提前写了很多信，最后一封就是要告诉你他已经不行了!你应该记得大二的寒假之后，你收到的信都是没有答案的，不管你问了什么问题，他都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说着那些感慨的话!因为那都是他提前写好的，由我给你寄过去的。而你也应该好奇过，和我见了一段时间我就莫名消失了对不对？其实我根本没在那个城市上学，我是好奇让林煜寒牵肠挂肚的女生到底什么样子，偶尔去那度假一段时间专门去认识你的。你不知道，我要在那个公园拿着球徘徊多少回才能和你打个招呼，那种偶然是我用多少次扑空换来的!”
“我见过你之后，回去就帮他改了计划，改成一个让你以游客身份看着他一点点将你放弃忘记的版本。虽然残酷，但是有效。这个梦境里你无法和他说上一句话，只能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和别的女人暧昧，传来婚讯，飞到国外，再也不会回来……但是，林煜寒最终还是没能狠心做出决定，他说这样对你太残酷了!”
说到这里，吴寒空洞呆滞的眼睛里终于有了点变化，接着，一滴滴泪珠开始顺着她脸颊滑落。她想忍住哭意，让自己在这个外人面前倾听的时候能体面一点，可惜她做不到。
“那时，他的器官正在快速衰竭，他已经不能直立行走，整日躺在床上。即便是那样，他也要注射镇定剂，戴上同步程序舱的头套，去梦里看你，看他脑中塑造出来的，生硬的，只能立在原地的，过去的你……”
“他走的时候，心里满是执念，抱着你送的玩偶猫，带着那条断过的手链……”
叶晨越说到这里也红了眼眶。
“他的命真的很苦，老天对他很不公平，他比我惨太多了!我才发现以前我抱怨自己命不好的时候纯属是矫情，我根本没有切身体会过亲人离世的滋味，也没有与喜欢的人留下这么大遗憾，到死他都没机会看亲眼看见你那时的样子。还有，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被亲人打得那么惨过……刘福到底……多狠的心才能把他打成那样……”
一滴泪从叶晨越眼角划过，他立刻梳理好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过度悲伤。